京都的初春,寒意依舊料峭,像一層化不開的冰殼,緊緊裹着這座森嚴的皇城。
宮牆高聳,朱紅褪色,透着一股被歲月和鐵血反複沖刷的冷硬。
寬闊的禦道上,空無一人,隻有風卷起的塵埃打着旋兒。死寂,一種令人心頭發毛的死寂,沉沉地壓在每一個角落。
林晚晴緊了緊肩上那件半舊的素色披風,指尖冰涼。
她抱着一張桐木古琴,孤身站在通向宮禁的巍峨廣場邊緣。
目光所及,讓她呼吸都滞澀了幾分。沒有穿梭的宮女太監,沒有環佩叮當的妃嫔。隻有士兵。
一排排,一列列,如同用生鐵澆鑄而成的沉默森林。他們矗立在宮牆的陰影下,矗立在空曠廣場的每一處要道。
每一個都高大得非人,足有九尺開外,身披厚重得令人窒息的玄色三層鐵甲,甲片在稀薄的日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澤,如同覆蓋着一層凝固的寒霜。
他們手中,是幾乎與人身等高的猙獰巨盾,邊緣森然如斧钺;另一隻手裡,是長柄的闊背斬馬刀,刀鋒無光,卻透着斬斷一切的兇戾氣息。
兜鍪下的面孔模糊不清,唯有一雙雙眼睛,透過面甲的眼孔射出毫無溫度、毫無波動的視線,冰冷地掃視着這片死地。
這就是京都皇城?姐姐林妃口中,那個有繁花似錦,有帝王溫情,卻也暗藏殺機的深宮?林晚晴的心,一點點沉下去,沉進一片冰冷的泥沼裡。
呂伯淵那張憂懼焦灼的臉在她腦中一閃而過,還有他壓低聲音的囑咐:
“晚晴姑娘,記住,你那張臉…是你唯一的武器,也是你最大的護身符。那暴君顧風,對你姐姐…情深似海。他見了你,必會方寸大亂,情難自禁。隻要進了宮,近了他身,一切便由我們掌控!”
情深似海…林晚晴下意識地擡手,指尖輕輕拂過自己的臉頰,仿佛想确認這張與姐姐幾乎毫無二緻的容顔是否依舊完好。
這張臉,是她孤身踏入龍潭虎穴的唯一依仗,是呂家殚精竭慮想出的、所謂風險最低的“奇策”。
可眼前這片由鋼鐵、巨盾和死寂構成的恐怖景象,像一盆刺骨的冰水,瞬間澆滅了心頭那點微弱的僥幸。
她抱琴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指腹下光滑的琴木觸感,此刻卻像烙鐵般灼燙。
指甲縫裡,藏着呂家用秘法煉制的“纏絲引”,無色無味,沾膚即入,日積月累,可蝕骨銷魂。
琴身夾層的暗格中,還有“醉夢散”和“離魂砂”。三重殺機,環環相扣,隻為取那暴君一命。
深吸一口氣,那冰冷的空氣刺得肺腑生疼。
她強迫自己邁開腳步,朝着那如天塹般橫亘在前方的宮門走去。
鞋底踏在冰冷的青石闆上,發出輕微卻異常清晰的回響,在這死寂的廣場上,如同擂鼓。
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踩在自己緊繃欲斷的心弦上。
距離宮門尚有十數丈,那些矗立如鐵塔般的鐵浮屠,甚至未曾移動分毫。
然而,一股無形的、沉重如山的壓力驟然降臨!空氣仿佛瞬間凝固,粘稠得令人窒息。
“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