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全完了…”葉凡的身體劇烈顫抖着,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因為一種從骨髓深處蔓延開來的、徹底的絕望。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那膨脹的野心和自以為是的算計,是如何化作一道道枷鎖和利刃,狠狠砸在他在乎的每一個人身上。
過去那個意氣風發、視豐州如掌中之物的“天之驕子”形象,在血淋淋的現實面前轟然崩塌。
他痛苦地抱住頭,指甲幾乎摳進頭皮,嘶啞的聲音在狹小的山洞裡回蕩,充滿了自我厭棄的悲鳴:
“我算什麼東西…什麼天命之子…不過是個…害人害己的…災星!”
“榮華富貴…登天之梯…哈哈哈…”他發出凄厲的慘笑,“都是虛妄!都是泡影!”
“我葉凡…隻求能救出舒兒,護住師父周全…還清鸾一個清白…哪怕粉身碎骨!”
這一刻,某種堅硬而純粹的東西,在葉凡被痛苦和悔恨碾碎的廢墟中悄然滋生。
不再是攀附權貴的野心,而是贖罪的決絕與守護的責任。
這或許是他作為所謂“天命之子”必經的、痛徹心扉的涅槃——從汲汲營營的自私者,到願意為所愛之人背負一切的亡命徒。
然而,洞外的雨幕更稠密了,仿佛一張無形的大網,将整個豐州籠罩。
葉凡不知道,他此刻每一滴悔恨的淚、每一絲求生的掙紮、每一步看似自主的逃亡,都早已落入京都那位鐵血帝王顧風精心編織的、天羅地網般的棋局之中。
王騰将雲南父女如同垃圾般“送”出山門的畫面,如同一根劇毒的刺,深深紮進了每一個六玄劍派弟子的心中。
表面上的搜捕葉凡行動仍在繼續,但一股壓抑的、憤怒的暗流,已在宗門内部洶湧澎湃。
深夜,後山一處廢棄的演武場角落,幾盞防風燈在寒風中搖曳,映照着幾張年輕卻寫滿憤怒的臉龐。一位資深的、臉上帶着刀疤的核心弟子猛地一拳砸在旁邊的石鎖上,石屑紛飛:
“義氣!我六玄劍派立派之本是什麼?!是劍法嗎?是地盤嗎?!”他雙目赤紅,聲音因激動而嘶啞,
“是同門手足,不離不棄!王掌門他…他今天親手把雲長老和雲舒師妹推進了火坑!為了保全他所謂的‘根基’,把道義踩在了腳底!這算什麼掌門?!算什麼武林門派?!”
他的話像火星,點燃了在場所有人的怒火和屈辱感。竊竊私語變成了壓抑的怒吼,最終化為無聲卻更沉重的分裂。
六玄劍派,這個曾經在豐州武林也算響當當的字号,一夜之間裂痕深種:
這種撕裂,無聲地侵蝕着門派的根基。練功場上的呼喝聲少了往日的激昂,多了幾分敷衍和猜忌。
同門之間,一個眼神都可能引來警惕的審視。
更緻命的是江湖風評。消息如同長了翅膀,迅速傳遍豐州乃至更遠。
“聽說了嗎?六玄劍派…啧啧,為了巴結官府和商家,把自家長老和女弟子都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