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藤木峽谷。
鉛灰色的天空低垂,壓得人喘不過氣,凜冽的朔風卷着砂礫,抽打在冰冷的铠甲上,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秦陽勒馬立于谷口,形容枯槁,面色慘白如紙,眼窩深陷,布滿了蛛網般的血絲。
整整三日,他未曾合眼。
每一次閉目,眼前便如走馬燈般輪轉着那五萬張或年輕、或滄桑、卻無不寫滿信任的臉龐——那些曾與他同飲風雪、浴血沙場,視他為父兄、為脊梁的袍澤弟兄。
而此刻,他正親手引領他們走向地獄。
峽谷入口,猶如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嶙峋的怪石猙獰交錯,幽深狹長的通道向内延伸,光線被貪婪地吞噬,隻餘下深不見底的黑暗。
風穿過谷隙,發出鬼哭般的尖嘯,仿佛無數冤魂在提前哀嚎。
“大帥”身旁的親信将領聲音低沉,“各部已集結完畢,随時可入谷‘演武’。”
“演武”二字,他說得異常艱難。
秦陽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一股濃烈的鐵鏽味在口腔彌漫。他死死攥緊缰繩,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指甲幾乎嵌進掌心皮肉。
他不敢回頭,不敢看身後那沉默如林的軍陣,不敢承受那無數雙毫無保留信任的目光。
最終,那聲音仿佛不是從喉嚨,而是從靈魂深處撕裂出來,幹澀、嘶啞,帶着無法言喻的悲怆:“傳令全軍前進。”
沉悶的号角嗚咽着撕裂寒風。五萬士兵,如同一條蜿蜒的黑色巨蟒,緩緩遊入藤木峽谷那幽暗的腹腔。
谷内,光線愈發晦暗,兩側絕壁高聳入雲,峭壁如刀削斧劈,遮蔽了天光,隻留下一條狹窄的、壓抑的縫隙。
空氣陰冷潮濕,彌漫着泥土和腐葉的氣息,每一步馬蹄的回響都清晰得令人心悸,仿佛踏在巨大的棺椁之上。
陽光吝啬地灑下幾縷慘白的光束,更襯得這死地如同幽冥鬼域。
當最後一名士兵的身影即将被谷口的陰影吞沒,秦陽心中那根早已繃緊到極限的弦,終于“铮”地一聲斷裂!
“不——!!!”一聲凄厲到變調的嘶吼從他胸腔炸開!
他猛地勒轉馬頭,戰馬吃痛,人立而起!
秦陽雙目赤紅如血,不顧一切地策馬沖向那如潮水般湧入死亡陷阱的隊伍,聲音因極緻的痛苦和恐懼而扭曲變形:
“停下!都停下!退出來!快退出來!這是陷阱!陛下要我們死!這是死地——!!!”
然而,遲了!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絕望的嘶喊,峽谷兩端,那原本空無一物的隘口,瞬間爆發出震天的戰鼓與号角!
無數沉重的腳步聲整齊劃一地踏地而來,大地為之震顫!
谷口的光線被驟然遮蔽——一面面巨大筝形盾如同移動的銅牆鐵壁,瞬間合攏!
盾牆之後,是如林般斜指蒼穹的、閃爍着緻命寒光的超長槍(馬其頓方陣的精髓,利用積分兌換所得),組成的殺氣騰騰的矛尖叢林!邢道榮冰冷的面容在盾牆縫隙後一閃而逝。
更令人絕望的是,峽谷兩側那高不可攀的絕壁之上,如同雨後毒菌般,密密麻麻地冒出了無數身影!
無數精銳弩手瞄準谷底,一架架猙獰的床子弩張開了獠牙,一排排閃爍着寒芒的箭簇對準了谷底如同甕中之鼈的五萬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