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秦府内宅,一間門窗緊閉、氣氛凝重的密室。
秦陽仿佛一夜之間老了二十歲,臉上的皺紋深如刀刻,眼神渾濁卻帶着一種看透世事的死寂。
秦良坐在下首,面色沉重。
秦紅玉跪坐在角落,低着頭,臉色蒼白如紙,眼神空洞,仿佛靈魂已被抽離,隻剩下一個被悔恨填滿的軀殼。
她不敢看父親,更不敢看兄長。
“都…回來了?”秦陽的聲音嘶啞幹澀,如同砂紙摩擦,他問的是京都被釋放的家人。
“回來了…”秦良的聲音同樣低沉,“祖母驚吓過度,病倒了。母親…也憔悴了許多。沐兒…受了驚吓,夜裡總是哭鬧…”
秦陽閉了閉眼,枯瘦的手指在椅背上神經質地抽搐了一下。
良久,他才緩緩睜開眼,那目光掃過秦良,最終落在角落那個如同驚弓之鳥的女兒身上。
那目光依舊複雜,但深處,終究還是有一絲屬于父親的血脈牽連,壓過了那無邊的冰冷。
“紅玉…”他喚了一聲,聲音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
秦紅玉渾身一顫,猛地擡起頭,眼中瞬間蓄滿了淚水,帶着卑微的祈求:“爹…”
秦陽擺了擺手,打斷了她可能再次噴湧的忏悔之詞。
他用一種近乎夢呓般的、卻又異常清晰的語調,開始了這場決定秦家命運的最後談話:
“顧風…這個人…”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最準确的詞語,
“心思之缜密,用兵之狠辣…布局之深遠…是老夫活了大半輩子,從未見過…也從未想過的。他就像…就像一部精密到極緻的殺戮機器…每一步都算無遺策…每一步都直指要害…”
他的眼神變得無比凝重,甚至帶着一絲深藏的恐懼:
“但是!這個人…他絕不是什麼明君聖主!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一個披着人皮的…魔鬼!多年深宮傀儡的屈辱…早已将他的人性磨滅殆盡!他做事…毫無底線!百無禁忌!為達目的…可以犧牲任何人!可以踐踏一切規則!”
秦陽的目光死死釘在秦紅玉臉上,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帶着血的教訓:
“我們秦家…在他眼裡…曾經是絆腳石…現在…隻是一條暫時還有些用處的…看門狗!記住!是狗!不是人!更不是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