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統領!”風令使沖入辛棄疾處理軍務的廳堂,聲音因憤怒而微微顫抖,
“韓家!韓明那厮,公然在城北糧倉前收買人心!他們故意選在我們束手無策之時現身,施以小恩小惠,煽動饑民!這是在赤裸裸地挑釁您的權威,動搖我涼風軍團的根基!”
辛棄疾正伏案查看地圖,聞言并未擡頭,隻是執筆的手在空中頓了一瞬,一滴濃墨無聲地落在涼州城北的位置,迅速洇開,如同一個不祥的污點。
他緩緩擱下筆,指腹輕輕摩挲着那塊墨漬,深邃的眼眸中寒光一閃即逝,如同冰層下的暗流。
“韓家,涼州第一世家,盤踞此地百年,根深蒂固,其心何曾安分過?”辛棄疾的聲音低沉平穩,卻帶着千鈞之力,
“此番借機揚名,絕非善舉。韓珩那條老狐狸,所求恐怕遠不止這‘仁義’虛名。”
他擡起頭,目光銳利如刀,
“傳令,加派最精銳的暗哨,給我盯死韓府!他們的一舉一動,飛鳥出入,我都要知道!”
辛棄疾的預感分毫不差。城北糧倉的風波如同一劑猛藥,瞬間激活了涼州地下蟄伏的毒蛇。
韓府深宅之内,燈火徹夜通明。密室中,韓珩須發微顫,渾濁的老眼中燃燒着不甘的火焰,面對聚集的數位世家家主和武林魁首,他的聲音因激動而嘶啞:
“諸位!涼風軍團的鐵蹄,早已将我等世代基業踐踏得面目全非!他們視我等為魚肉,予取予求!這涼州,是我們祖輩一刀一槍、流血流汗打下的根基!憑什麼讓這些外來豺狼盤踞其上,吸髓敲骨?!再不奮起,我等百年家業,涼州千年風骨,都将毀于一旦!”
與此同時,天山之巅的劍谷與幽谷深處的梅花莊,也亮起了不尋常的燈火。
金天人那柄從不離身的古劍在燈下泛着冷冽的幽光,梅清揚指間一枚寒梅镖無聲旋轉。
一隻隻訓練有素的信鷹,承載着同樣滾燙的密函,如離弦之箭射向涼州各處武林門派的山門。函中字字如刀,力透紙背:
“值此涼州武林生死存亡之秋!外寇(涼風軍團)兇頑,窮兵黩武,其勢日熾!今日屠刀懸于世家豪強之頂,焉知明日不落于我輩江湖同道之頸?唇亡齒寒!凡我涼州武林兒女,當摒棄前嫌,同仇敵忾!劍不封鞘,血不歸谷!誓與涼州共存亡!”
暗流洶湧,迅速彙聚成一股足以撼動山嶽的力量。
世家的金銀糧秣如流水般注入反抗者的口袋;武林門派的高手傾巢而出,在夜色掩護下集結;甚至連那些被絕望和煽動裹挾的流民,也成了反抗軍廉價的炮灰。
一張無形的大網,帶着森然的殺意,在涼州大地上悄然張開。
而北方的威脅,也從未如此迫近。範山關外,塵煙蔽日。
十萬北狄精騎如同黑色的潮水,在關隘外數十裡處緩緩湧動,馬蹄踏地的悶響日夜不息,如同大地不安的心跳。
邊關告急的烽火狼煙,一日數報,每一次都讓涼州的空氣凝重一分。
統領府之内,辛棄疾獨立于巨大的涼州沙盤前。
沙盤之上,代表敵人的黑色、灰色、赤色标記,如同猙獰的毒蟲,從北、從内、從四面八方,向代表涼風軍團的赤色區域圍攏過來。孤城懸于危局,四面楚歌!
然而,他的脊背依舊挺直如标槍。一道道命令從他口中清晰吐出,帶着一種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鎮定:
“傳令各塢堡,守禦等級提至最高!弩上弦,刀出鞘,滾木礌石備足!”
“命涼風軍團第一、第三精銳兵團,即刻出擊,按情報所示坐标,給我敲掉反抗軍這三個最大的集結窩點!要快、要狠!”
“瓦蘭迪亞神射手調往範山關前沿陣地!弩陣展開,梯次配置!我要讓北狄人看看,他們的鐵蹄,能否踏過我神射手的死亡之網!”
做完這一切,辛棄疾走到案前,鋪開信箋。筆尖飽蘸濃墨,在紙上落下力透紙背的字迹:
“陛下鈞鑒:涼州局勢,已至沸鼎!世家煽動于内,武林串聯為亂,流民裹挾其中,更有北狄十萬鐵騎陳兵關外,狼顧眈眈!三方異動,牽一發而動全身,大戰一觸即發!臣必當鞠躬盡瘁,死守寸土,然敵勢浩大,恐非涼州一隅之力可久持。懇請陛下速定蠻州,早日班師回援!辛棄疾頓首,臨書涕零!”
最後一筆落下,墨迹未幹,窗外,涼州城死寂的夜空下,仿佛已能聽到風暴來臨前那令人窒息的低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