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萬勝場。
空氣裡沒有風,隻有一種東西在無聲蒸騰——那是恐懼,濃烈到幾乎能凝結成水滴落下來的恐懼。
三道人影被粗暴地推入那片刺眼的光斑裡。
秦陽走在最前。
他曾經是涼州邊關的統帥,脊梁如同北境的風蝕岩般挺直,此刻卻佝偻得厲害。
一身褴褛囚衣下,昔日虬結的肌肉仿佛被抽幹了精血,隻剩下枯槁的輪廓。
他的兒子秦良緊随其後。
秦紅玉落在最後,曾經明豔如邊塞烈陽的臉龐灰敗如紙,嘴唇抿得死緊,滲出血絲,目光死死釘在腳下滾燙的黃沙上,不敢擡頭去看那高高在上的環形看台。
看台上,黑壓壓一片,那是京都所有的宗室、世家和官員,被皇帝的金口玉言勒令而來,觀看這場“盛典”。
他們的臉孔在刺目的光線下模糊不清,卻共同織成一張巨大而壓抑的網。
哐當!三把帶着缺口的舊劍被扔在他們腳邊的沙地上,激起一小片微塵。
一個穿着玄黑魚鱗甲、面色蒼白如紙、眼神卻冷得沒有絲毫波瀾的不良人,走到鬥場中央靠近皇帝禦座下方的位置。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着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鐵釘,狠狠鑿進在場每一個人的耳膜:
“罪囚秦陽、秦良、秦紅玉!爾等身負皇恩,不思報效,反行大逆!抗旨不尊,是為不忠!”
“窩藏欽犯楚雲鋒、楚雲舒、顧清漪,是為謀逆!對陛下口出怨怼,是為大不敬!”
“罪證确鑿,罄竹難書!陛下天恩浩蕩,賜爾等角鬥之機,以血洗罪!涼州秦氏全族,男丁入萬勝場,女眷充教坊司,以儆效尤!”
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在秦陽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
他猛地擡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那高踞在鬥場正北、陰影深處九龍盤繞的巨大禦座。
禦座之上,那個人影隻是模糊的一團,卻散發着令人窒息的威壓。
秦陽喉頭劇烈滾動,胸膛急劇起伏,一股腥甜猛地湧上,又被他死死咽下。
他不能倒下,更不能在顧風面前示弱!
他死死咬住牙關,牙床咯咯作響,卻終究沒能發出一絲聲音,隻有身體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像風中殘燭。
秦良僅存的左手猛地攥緊了地上的劍柄,指節因過度用力而一片慘白。
他猛地擡頭,目光越過層層看台,死死鎖住禦座方向,眼中燃燒着刻骨的恨意與不甘。
秦紅玉的顫抖最為劇烈。
是她!
是她一時心軟,瞞着父兄偷偷收留了逃亡的楚雲鋒三人是她引來了這場滅頂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