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顫抖着高高舉起一隻綁着刺目朱紅絲帶的信鴿腳筒,聲音因恐懼而變調:
“王爺!京都!八百裡加急!飛鴿傳書!是是陛下的印玺!”
顧長生瞳孔驟縮,一步上前,劈手奪過那小小的竹筒,指尖帶着微不可查的顫抖,迅速拆開。
薄薄的信箋上,隻有寥寥數字,鐵畫銀鈎,力透紙背,透着一股撲面而來的、不容置疑的、冰冷刺骨的殺伐之氣:
“诏:鎮南王顧長生,即刻入京述職,不得延誤!欽此!”
落款處,正是顧風那淩厲如刀、殷紅似血的朱砂印玺!那抹紅色,此刻刺眼得如同剛剛噴濺的鮮血!
“即刻入京不得延誤”
顧若初看着父親手中那如同來自地獄的催命符,喃喃念道,俏臉上最後一絲生氣也徹底消失,隻剩下死灰般的絕望。
顧長生緩緩合上那薄薄的紙片,指節因用力過度而一片慘白,信紙在他掌中被揉捏得不成形狀。
他轉過身,目光如燃燒的寒冰,掃過廳中每一個人——驚惶欲絕的家臣,面如死灰、搖搖欲墜的女兒。
那眼神,再無半分溫情與猶豫,隻剩下曆經沙場、看透生死後,對至親背叛的滔天恨意與冰冷的決絕:
“看到了嗎?這便是他的‘旨意’。”
顧長生的聲音不大,卻如同喪鐘在每個人靈魂深處敲響,
“入京?此去京都,千裡迢迢,便是自投羅網!等待我們的,絕非封賞,而是早已在宮門之内、在朝堂之上、在通往京都的每一條道路上張開的天羅地網!是滅門之禍!”
廳内一片死寂,落針可聞。
沉重的呼吸聲和心髒狂跳欲裂的聲音,成了這絕望空間裡唯一的背景。
顧璃看着父親眼中那從未有過的、近乎瘋狂卻又冷靜到極緻的火焰,聲音帶着瀕臨崩潰的顫抖:
“父王那我們我們”
顧長生深吸一口氣,那氣息仿佛吸入了整個南疆的酷熱與北地煉獄的寒冰。
他猛地挺直脊梁,如同即将掙脫鎖鍊的困龍,一股久經沙場、統帥千軍的磅礴氣勢混合着滔天的悲憤與決絕轟然爆發!
廳内的空氣仿佛都為之一凝!
“我們?”他目光如電,一字一句,如同金鐵交鳴,帶着斬斷一切的決絕,宣告着與那血海皇權的徹底決裂:
“擺在面前的,隻有兩條路!”
“一條,是卸甲歸京,引頸就戮!坐等暴君的屠刀落下,讓鎮南王府步景王、步秦家、步呂家、步所有被他屠戮的忠良之後塵!”
“從此煙消雲散!讓若初、璃兒你們也步上清漪、清雪、甯妃她們的後塵!”
“另一條”
他頓了頓,眼中燃燒起足以焚毀一切的烈焰,那是被逼至絕境後的憤怒!
“便是舉起這‘鎮南’大旗!以靖難之名!以血還血!揮師北上!”
“用我們手中的刀劍,為我們自己,為所有慘死在他屠刀下的冤魂,也為這即将被無盡血海淹沒的帝國殺出一條生路!”
這聲怒吼,如同驚雷,在死寂的王府中炸響,也徹底撕碎了最後一絲和平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