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飛燼一夜之間經曆人生的大起大落。
出征前笑着對他揮手的父母親,成了城門處兩口漆黑的棺材,他恍惚身在夢中,卻無法清醒過來。
謝舜華緊緊牽着他的手,隻怕他經不住打擊就這樣倒下去。
蕭飛燼感覺到她的擔憂,回握她的手,雖悲痛欲絕,但面上仍禮數周全地接回父母棺椁。
兩人一起操持了宣德侯夫婦的喪事。
蕭權雖已殉國,但他兵敗後一夜之間連丢五城,謝康雲不得不派使臣議和,不管議和結果如何,蕭權都不免被釘在無能的恥辱柱上。
官家的動向不明,底下朝臣也不該輕易表态。
蕭權生前神威凜凜,聲勢煊赫,死後,昔日好友連設下路祭的都少之又少。
蕭飛燼心寒之餘,竟不免慶幸,爹娘不必親自經曆這世态炎涼。
靈堂冷清寂寥,唯有謝舜華從始至終素服素簪地陪着蕭飛燼,反正他們婚約已定,是衆人皆知的未婚夫妻,她人前并不避嫌。
他們一起經曆着世間最慘痛的死别,謝舜華很明顯地感受到,蕭飛燼對她有了更強烈的占有欲望。
他亦步亦趨地守着她,仿佛她已是他世間僅剩的寶物,他不能忍受她離開他的視線,哪怕一刻鐘。
但她并未對此感到不适,她十分自然地承接住了他一切的不安脆弱,就像他從前所做的那樣。
他們像一對互相舔舐傷口的小獸,在叢林中熟悉彼此的氣味,确認隻有彼此是可以交付弱點的同伴。
十幾日的孝禮守下來,兩人都疲憊不堪時,宮裡忽然來人。
是謝康雲身邊最得臉的内侍,他半躬着身,畢恭畢敬地說:“帝姬一走十來日,官家派奴婢來接帝姬回宮。”
謝舜華累極,本是沒有多想就要跟着走,但蕭飛燼心裡卻忽然警鈴大作,謝舜華上馬車的前一秒,他将她攔了下來。
“别走。”
謝舜華詫異地回望,“你怎麼了。”
蕭飛燼語塞,他說不出緣由,但總覺得她這一走,很多事就會徹底改變。
謝舜華見他緊緊攥着自己的手,隻當他是這些天哀恸太過才離不得她的緣故,她不免安慰道:“我出宮這許多天,該回去了。”
往常說到這裡,蕭飛燼就該放手了,但這日,他卻異乎尋常地執着,他說,“我同你一起進宮。”
内侍并未阻止,笑笑,給蕭飛燼掀開了車簾,恭請他一同入内。
8
謝舜華回宮,先至紫宸殿見謝康雲。
蕭飛燼在紫宸殿外被攔下,帝後并未宣召,他不得入内。
謝舜華給了他一個眼神,示意他安心,蕭飛燼慢慢地松開了她的手,但眼神依舊緊緊跟随。
謝舜華跟随内侍入内。
殿内氣氛凝結,謝康雲坐在上首,薛皇後陪侍在側,下首坐着幾位文武重臣,還有幾個異域裝扮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