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至傍晚時,他方見到一女子從内室趾高氣揚地走出來,身上的裙子金光閃閃,打扮穿戴與衆仆婦不同,與人說話時也高傲跋扈。
展映想,這定是那位舜華帝姬。
他耐心地等到她走過來,将她的臉深深地刻進了腦子裡。
展映快馬加鞭,連夜從鹭城趕回京都,将記憶中的舜華帝姬畫在了紙上。
這幅畫,擺在了北齊六皇子褚紹瀾的書桌上。
北齊皇帝褚巍少時風流成性,大大小小的兒子有十幾個,沒有一個想與謝舜華扯上幹系。
褚紹瀾也不想。
但他不得不娶她。
父皇的眼神銳利如鷹隼,在幾個成年兒子裡周遊一圈,定在了他身上,“老六這些年身子不好,這年歲了還沒有成家,那南朝的帝姬就許配給你了。”
褚紹瀾知道,他沒有家室不過是托詞,真正原因是,他的母親也是南朝人,他身上有一半的南朝血脈,再許一個南朝帝姬給他,是在告知衆人與他,褚紹瀾永無繼位可能。
他想清楚一切,卻也不得不屈膝跪下謝恩,“兒子領賞。”
北齊是如此地防範外人,堅信非我族人,其心必異。
他若留她在身邊,未來起事,難免不是麻煩,他不會讓一個女人阻擋他的大業。
當日夜裡,褚紹瀾冷漠着吩咐展映:“你們知道該怎麼做。”
展映領命而去。
一旁的桌上攤開一幅女人的畫卷,展映師承北齊畫院,一向不喜工筆描繪,重在寫意,粗糙幾筆勾勒出女子神态。
雖然隻是中人之姿,但不免看出,她正當妙齡,眸中滿是對來日的憧憬期盼,雖有些輕浮跋扈,但年歲正好,像春日樹梢頭開得正好的花朵。
可惜了。
褚紹瀾短暫地生出這一瞬間的憐憫後,毫不猶豫地将畫像扔進了火盆中,火舌一點點吞噬了少女的臉龐。
3
“帝姬,您的婚服已經改好了。”
青衡輕輕敲門,“北齊的繡娘請您前去再試一次,若有何不妥,婚儀前還能再改一次。”
謝舜華尚未有甚反應,青蕪先她一步眼睛亮起來,“帝姬,您今日也乏了,不若,我替您去試試。我與您的身形差不多,我試,就隻當是帝姬試了。”
謝舜華不動聲色地瞧她,青蕪被她瞧得心虛,“帝姬,您這麼瞧着我做什麼,奴婢也是為帝姬打算。”
謝舜華微笑,“青蕪,你說的對,我的确有些乏了。想歇歇。你去替我試吧。”
青蕪眉開眼笑,立時便要去。
“對了。”
謝舜華在她身後,像是突然想起一般提醒,“若繡娘問起,你也隻說,你就是我。免得叫北齊人多心。”
“奴婢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