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身，将謝舜玉攬在懷裡，愛憐地摸摸她的頭發：“我們舜玉，若是個男兒身，定能成為一代明主。”
謝舜玉聽了這句不算誇獎的贊歎，是有些疑惑的。
她擡頭問薛耀祖，“是女兒身，我就不能做明主了嗎？”
薛耀祖回答她：“做明主是很累的事情，我們舜玉有弟弟，那些操勞的事情，就讓弟弟去做好了。舅舅隻希望我們舜玉無病無災，順遂一生。”
謝舜玉那時懵懂，聽了這話也不懂該怎麼反駁，她隻當舅舅是真為她好。
她也真以為，一切的禍根都出在那個叫葉潇潇的女人身上，她隻要幫母親将她趕出宮去，他們的生活就又可以好起來了。
5
謝康雲再醒時，已經找不見葉潇潇的蹤迹。
她是從軍之人，隻要她有心遮掩蹤迹，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找到她了。
謝康雲暴怒：“朕不管你們用什麼法子，用什麼手段，都得把她給朕找回來！她的腿不好，這幾天她走不了多遠，她一定還在京都，你們必須給我把人找回來！”
謝康雲猜測得不錯，葉潇潇的确沒有走遠。
她藏在舜玉帝姬出宮探親的車駕裡，悄無聲息地出了宮，她第一個去投奔的人，是曾經的舊屬蕭權。
夜色沉沉，風卷着銀杏葉在窗外翻飛，燭火搖曳間映照出兩人的臉，一片陰影交錯。
葉潇潇的聲音像淬了毒的刀鋒：“你從一開始就知道，對不對？”
蕭權沉默，他面色僵硬，指尖收緊，似乎在極力壓抑什麼。
他不回答，但葉潇潇也已經知道了答案。
她眼底盡是譏諷：“原來你們都知道。你眼睜睜地看着我斷腿，像個物件一樣被人擡進宮裡，看着我被他騙得團團轉，看着我以為自己很幸福——”
她的聲音突然哽住，像是有一塊滾燙的石頭堵在喉嚨裡，無法吐出，也無法咽下。
蕭權的拳頭緩緩收緊，低聲道：“将軍……”
“你不配叫我将軍！”她厲聲打斷，眼眶泛紅，“你投入我營下，我以為你是真心敬服于我，我也一直以你為心腹，卻不想蕭大将軍，另有志向。”
蕭權的呼吸沉重起來，像是被她一句句逼到了懸崖邊上。
“将軍，我别無選擇。”他嗓音低啞，“官家對我有恩，我不能不為他打算。您一定要打下去，屆時，若太上皇歸宮，那我們這些誓死效忠官家的人，又該如何自處？”
葉潇潇狠狠地盯着他，眼裡翻湧着憤怒、悲傷、恨意……以及一點點無法言說的失望。
“所以我就活該？我就活該獻祭給你們的遠大前程？”
她緩緩地問，聲音輕得像是風一吹就散了。
蕭權的手指微微顫抖，他想解釋，“官家沒有虧待于您，您是皇後，母儀天下，一人之下而已，豈不比我們刀劍舔血來得舒服？”
葉潇潇看着他，終于大笑出聲。
她一個字都不屑于再多說，轉身要走，卻正對上來接她回宮的金鱗衛。
她震驚地回過頭去看蕭權，蕭權低頭：“将軍，官家待您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