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顔手忙腳亂地将菜收進籃子裡,她腳步匆匆,恨不得立刻飛回家中。
當她終于推開家門,隻見自己那引以為傲的孫兒臉上洋溢着激動的神色,一雙眼睛閃閃發光,仿佛有什麼特别的事情發生了。
見她來了,簡兒高興道:“祖母,謝小侯爺說我與他有緣,收了我做府中幕僚,一個月能領十兩銀子呢!”
“什麼?怎麼可以!你怎麼能當侯府的下人呢?”徐顔眼中的光彩一點點黯淡,心中那一腔熾熱的火焰也被熄滅。
簡兒不知其他,隻以為祖母不了解,便道:“這可是我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若是差事辦得好,能被小侯爺看中,以後也能謀得一官半職。”
徐顔失落的跌坐在椅子上,“你是舉人啊,你的未來是為官造福一方,而不是這樣蹉跎自己的才華。那謝長甯當初也不過是一介白身,如今可是做了一國丞相。”
簡兒詫異的看着她,“祖母,你胡說什麼呢,像謝丞相那樣的天賦卓絕之人又有幾個?孫兒這次雖然僥幸中舉,但還有的曆練,以後能做一縣之令便已經很好了,要知道每日在侯府門前徘徊的舉子不下百人,謝小侯爺選中我隻是因為看我有些親切。”
現實的遮羞布被挑開,徐顔這才發現自己錯的有多離譜。自己滿心滿眼盼望着兒孫成才,結果好不容易等到孫兒中舉,所得到的東西還是寥寥無幾。
當年她還在侯府的時候,十分讨厭一些窮酸儒士往來于府中,沒想到自己孫兒居然也變成了其中的一員。
她錯了,這天下隻有一個謝長甯,她卻誤以為每個人都能成為謝長甯。她費心半生謀算,卻把日子過的越來越差,這樣說起來還不如安安分分在府裡做她的大夫人。
徐顔已經忘記自己剛重生回來時的心願了,現在侯府的生活離她太過遙遠,她是萬萬不敢想的。
唯一讓徐顔欣慰的是溫澤走了,他走的時候身上都生了爛瘡,聽說楊芷蘭對其十分嫌棄,草草給他下葬了。
這件事也讓徐顔想明白了一些,上輩子溫澤對楊芷蘭言聽計從,并不是因為楊芷蘭的手段有多高明,僅僅是因為她有利用價值。
徐顔這輩子活了八十多歲,她見證了溫禾幸福的一生,知道她生命中的最後一刻,她的丈夫、兒女仍舊陪伴在她身側,甚至謝長甯在溫禾死後,僅隔了一天就殉情了。
謝長甯在臨終之際,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顫抖着寫下了一篇訣别書。這篇訣别書裡的每一個字,都仿佛是他用生命的血淚所鑄就,字裡行間透露出他對妻子深深的眷戀和無盡的愛意。
這是徐顔無法想象的情感,她與溫嶼、溫澤的感情是畸形的,是一輩子不能展現在人前的,别怪她妒忌,誰讓溫禾總是能輕易的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而徐顔雖然長壽,但她一直像地溝裡的老鼠,陰暗的不能見天日。後來遇到了災年,她的重孫竟是給謝昱的孩子當起了馬夫,靠着主子的恩賜才能活下來。而本來,他們都應該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啊。
徐顔最後是在懊惱中離去的,她一切不幸的源頭不是因為别人,而是因為她的貪婪。
這些年來,她的腦海裡不斷盤旋着一個問題:為什麼上輩子溫禾會對她如此殘忍?這個疑問就像一個揮之不去的陰影,始終萦繞在她心頭。
她不禁開始反思自己的過去,試圖從記憶的深處找到一些端倪。漸漸地,她意識到溫禾或許早就看透了她的本質。她這個人一旦得勢,就會變得極度自私和虛榮,甚至連親人都無法容忍。
她總是處處與人攀比,眼中隻有别人的缺點和不足,卻對自己的問題視而不見。
如今回想起來,她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實在是令人不齒。也許,現在所經曆的一切都是對她的懲罰吧。
再有輪回之時,希望她能安分守己一些,珍惜擁有的,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