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都知道這畜生禍害村子木材的事情,大家夥對他都沒什麼好臉色。
周金貴攥緊扁擔繩,指甲摳進掌心。
糞池蒸騰的熱氣裹着刺鼻的氨味撲面而來,他胃裡翻江倒海,哇地又吐出一口酸水。
“江安,都是你害的,都是你!”他盯着渾濁的糞湯,眼神淬毒:“老子跟你沒完!”
而此時,曬谷場上卻是另一番熱火朝天。
烘幹棚的門大敞着,幹燥清爽的松木香驅散了最後一絲潮氣。
張衛民領着幾個老把式,粗糙的手掌一遍遍摩挲着光滑結實的木料,笑得見牙不見眼:“成了,真成了,娃娃們的學堂,有指望了!”
木材一根根被坨到規劃小學的地裡。
江安自己沒多耽擱,招呼楊大毛把烘透的房梁木往自家老屋旁邊的空地扛。
村子裡的事情解決了,自家新房子的地基也應該打起來了。
有了新房,才好娶媳婦。
“安子哥,你就瞧好吧!”楊大毛抹了把汗,黑臉膛放光。他像頭不知疲倦的牤牛,碗口粗的松木杠子往肩上一甩,腳下生風。
劃地基的石灰線早就撒好,白生生的印子在黃土地上格外紮眼。
江安掄起鎬頭,第一下就刨得又深又狠,黃土塊帶着草根飛濺。
“下盤得穩當!”楊大毛吼了一嗓子,跟着跳進淺坑,鐵鍬舞得像風車。
挖基槽、夯土、砌石腳…
兩人悶頭幹,汗水砸進土裡,洇出深色的圓點。
村裡幾個受過江安幫襯的勞力也自發來搭手,擡石的号子聲混着鍬鎬碰撞的脆響,驚得老榆樹上的麻雀撲棱棱亂飛。
“左邊!左邊再墊塊青石!”
“夯錘遞上來,使點勁!”
“這地基打得,比公社糧倉還紮實!”
熱鬧的吆喝聲砸在熱風裡,透着股實打實的痛快。
秋老虎日頭毒辣,江安脊梁上的粗布褂子早被汗浸透,貼緊虬結的背肌。
他抹了把額角的汗,看着腳下齊整堅實的地基輪廓,像一頭蟄伏的獸,穩穩盤踞在老屋旁的空地上。
地基溝越挖越深,越砸越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