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西頭,張世琴家的小院門關得嚴嚴實實。
竈房裡飄出點油腥味兒,混着苞米茬子粥的糊香。
院當中支了個小破桌,一家三口正圍着吃飯。
大舅舅劉實根悶頭扒拉着碗裡稀得能照見人影的糊糊,桌上就一碟鹹菜疙瘩,幾塊黑不溜秋的窩頭。
唯獨劉鐵柱碗裡,泡着幾片油汪汪的肥膘肉。
那是張世琴咬牙從牙縫裡摳出來給兒子的營養品。
“鐵柱,快吃,吃了長力氣。”張世琴把肉片往兒子碗裡撥了撥,自己隻夾了根鹹菜絲。
劉鐵柱嚼着肉,含糊道:“娘,這點肉夠幹啥的,塞牙縫都不夠…”
“知足吧你!”劉實根甕聲甕氣:“啥年月了,有口肉星子就不錯了。”
正說着。
咚咚咚!
院門被拍得山響。
聲音又急又重,帶着股子不管不顧的勁兒。
“誰啊?這都啥時候了?”張世琴眉頭立刻擰成了疙瘩,一臉晦氣。
饑荒年景,飯點上門是最招人嫌的。
除了怕分定量,大家夥也嫌棄晦氣。
畢竟,飯點吵吵嚷嚷的,是咒人家吃不上飯!
村子裡稍微懂點禮數的,都知道飯點兒不敲門的道理。
“嬸子你快開門啊,是我們啊!”門外傳來陳嬌玲帶着哭腔的喊聲。
張世琴心裡咯噔一下。
這倆祖宗怎麼摸到她家來了?
她放下筷子,不情不願地起身去開門。
門闩一拉,冷風裹着兩張灰頭土臉的面孔擠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