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會扛包,有錢就去買吃的,根本沒有花錢的經驗,也不知道該怎麼花。
楊妮也不笑他,而是說:“這錢說多也多,能叫你白吃幾個月飯,說少也少,買不起房,置不了什麼産業,叫我說,你這錢不如先攢着,到時候去磚廠幹個一兩年,也買個小屋。”
“等你幹不動了,将屋子租出去,也是長久的飯轍。”
李大醍醐灌頂:“這是道理!楊吏,還是你聰明。”
楊妮:“那我先走了。”
李大送了她幾步,看着她腳步如飛一點也不怕滑倒的樣子,呼出一口長氣來。
要說李大從一開始就對楊妮沒想法,那是假的。
他根本接觸不到什麼女人,除了自己的娘和姐妹,他一輩子都很難同别的女人說上幾句話,男女之間,仿佛除了男歡女愛以外,也很難有别的什麼關系。
一男一女倘若沒有血緣關系走在一起,那就隻能是夫妻或姘頭,總之必然十分親密。
可兵丁們打破了他們的認知,男兵女兵混在一起,根本分不清男女,他們之間也沒什麼男女大防,偶爾他們休息的時候,還會“較量”,當着所有人的面抵角,又或摔跤。
後來女吏們來了,每日腳不沾地,他們自己不主動些,不知道要排在多後面才能辦好事。
人隻要踏出了第一步,以往困住他們的東西就都不存在了。
李大對女人的認知也從“母親”“姐妹”和“妻子”到了“女兵”“女吏”,聽說還有不少工廠,男女工也是一起做活的。
于是女人就脫離了親眷的身份,變成了日常可以接觸到的“人”。
他覺得很新奇,也很古怪。
他陡然發現,原來女人們與他也沒什麼分别,長久不洗澡,身上也有汗臭味,忙起來也不梳頭,也能幹體力活,也有喜怒哀樂。
她們不比他少什麼。
她們突然就變成了真正的,有血有肉的人。
李大退回屋内,他将錢用布包上,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邊喝一邊想,他難道隻能一輩子扛包嗎?他就那麼蠢笨,連怎麼花錢都不會?
他若是有了長久的飯轍,靠自己買了房,就不能把還在老家受苦的老父老母和兄弟姐妹們接過來嗎?
他的兄弟們可以靠力氣找到活幹,姐妹們也勤快,哪怕當不了女吏,去當個女工總行吧?
難道他李大,就注定了一輩子是個苦力,一輩子受窮嗎?
李大喝完水,裹緊的身上的棉服去找老兄弟們。
他不必再貼着牆根走,唯恐污了貴人的眼,也不必再看到兵丁就躲,這樣的日子過過一天,便再難忘。
他推開兄弟們所住木屋的門,不等打招呼便說:“老兄弟們!楊吏來尋我,給咱們指了條明路,燒磚修池,日後的嚼頭便有了!都是好兒郎,從不怕苦的,長久的嚼頭,以前想也想不到的好事!”
“我是肯的,你們肯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