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如敏和同僚被吓了一跳,忙驚恐地伸手想将朱嘉禾扶起來,可朱嘉禾的力氣太大了,兩人不僅沒把她拽起來,還差點被她帶得也跪倒在地。
“你快起來!”楚如敏急道,“你這是求我還是害我?!既然掃過盲,應當也知道咱們如今不許跪拜,你是要害得我被趕回錢陽嗎?!”
朱嘉禾被吓得猛然站起,她縮着腦袋,看起來竟有幾分可憐。
楚如敏歎了口氣:“就算收學生,那也是從學校裡挑,像你這樣隻是掃過盲,書都沒看過幾本的,就算收了你,也不過是平添麻煩,你要是想學,就得回學校去。”
“隻要回學校去,就能學造船?”朱嘉禾激動得突然大喊。
被吓了一跳的楚如敏愣了愣,她偏過頭:“倒也不是,不過總有機會,更何況讀完書你就算不能學造船,也能考女吏,如今缺人的地方多。”
“倒不必隻盯着造船。”楚如敏,“更何況還有各種廠子。”
楚如敏揉了揉鼻梁:“更何況也不是老時候,就是隻有老師和學生,沒有師父和徒弟,什麼跪拜奉茶,以後别再做了。”
朱嘉禾茫然地看着楚如敏——她有些不明白,倘若不跪拜,不奉茶,不發誓要伺候師父,給師父養老,師父憑什麼把手藝教給她呢?這和掃盲也不一樣啊!師父教的可是安身立命的本事,是可以代代傳下去的!
“老規矩現在不頂用了。”楚如敏看出了朱嘉禾想問什麼,她耐心不錯,還是平和地解釋,“造船得會畫圖紙,哪怕開頭不會畫,也得能先看得懂,知道嗎?”
朱嘉禾點頭:“我曉得的,以前也看過。”
楚如敏:“那行,我們走了,你們也别跟,要想有好前途,先回去上學。”
同僚也在一旁說:“倘若是對造船感興趣,也未必一定要去學造船。”
朱嘉禾最後隻能目送她們離去,她恍惚地站在原地,和同伴一起望着她們的背影發呆,兩人吹着海風,鼻尖是淺海處傳來的腥臭味。
“我、我要是繼續去上學,也能和她們一樣嗎?”朱嘉禾喃喃自語。
同伴好奇道:“什麼一樣?”
朱嘉禾:“像她們一樣看起來什麼都知道。”
“也敢把頭擡起來。”
她離開海邊後從來不敢擡頭,進城的時候總是避着人走,海女沒有體面的長裙,幹得也是賣力氣的活。
這麼多年,她沒見過大家閨秀,也沒見過什麼女先生。
她身邊的女人都和她一樣,不敢擡頭,不敢說話,隻有回到海邊,待在和她們一樣的人周圍時,才敢說話做事。
可不是所有人安于現狀,她們也想改變。
隻是從來找不到離開的途徑。
去給大戶人家做丫鬟,做婆子,是比在海邊靠天吃飯好。
可總歸是去給人做下人。
同伴沒說話,兩人沉默了許久。
“去上學吧”
“總得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