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秋菊:“你好手好腳的,做事又麻利,怎會不要你?”
大媳婦笑了,她一項是麻利的——她運氣不好,親娘死得早,後娘生了個弟弟,親爹本就看不上她,有了兒子就更看不上她了,自幼她就是家裡的一把抓,要幹家務,做飯,帶弟弟,伺候後娘和爹。
等到了能成婚的年紀,親爹又想靠她給弟弟起個屋。
親爹獅子大開口,同村的男丁沒錢,倒是陳秋菊,被媒人一說,親自跑了一趟,幾乎是當場拍闆。
那時候大媳婦的日子已經很難過了,她分不到田地,無論她多能幹活,都要看親爹後娘的臉色吃飯,弟弟也被寵壞了,一生氣便拿東西砸她,有時甚至還要打她,她還不能還手,還了手親爹就會揍她。
陳秋菊的到來是大媳婦當時唯一的救命稻草。
去哪兒都不會待在家裡更壞了。
大媳婦成婚後,同丈夫的關系并不親密,兩人也很少說話,白天丈夫下地,她在家幹活,秋收的時候一家子雖然都會下地,但人都累昏頭了,更少說話。
認真說起來,她和婆婆的關系更緊密些。
陳秋菊不是個壞人,她可能有一些婆婆身上的通病,比如想讓媳婦都聽自己的,又比如牢牢掌控着家中分配食物的權力,但她對媳婦并不苛刻,媳婦們是能吃飽飯的。
尤其懷孕的時候,陳秋菊還會想盡辦法讓兒子去捉魚,給她們買雞補身子,有些地主家都舍不得這麼對媳婦。
陳秋菊沒讀過書,也不知道什麼大道理,但有一套自己的智慧和行為準則,一個家,倘若好處不能所有人分潤,那這家遲早要散。
她對媳婦們攢私房錢也是睜隻眼閉隻眼。
所以兩個媳婦也都願意聽她的話。
大媳婦還和陳秋菊很親近,兩人常能湊一起說些私房話。
“幾個娃還是得讀書。”陳秋菊說,“就是考不了吏目,将來也能進大廠子,說不準還能在廠子裡當個小官,尤其是女娃娃,咱們把老家的地退了,戶籍也挪到了城裡來,将來她們分不了地,不找個好活計,以後日子難過。”
大媳婦:“我也這麼想,男娃實在不行,還能去扛包。”
陳秋菊歎道:“讀書才有出路哩!”
陳秋菊看向巷口:“不曉得老三在軍營裡咋樣了,也該把那血書掏出來了。”
當時他們一家下定決心讓老三進軍營告禦狀,便也清楚老三一旦進了軍營,自家在村裡就沒了立足之地,被排擠還是輕的,就怕被處以私刑。
他們打着看親戚的名号,一家人輕裝上陣,把孩子藏在藤框裡,全都跑到了城裡來。
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回去了。
如今對老家的執念隻剩下一條——給長子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