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來,就身在局中。
真相沉重地壓在廚房的空氣裡。
那些被掩埋了三年的往事,一旦被揭開,就帶着泥土的腥氣和見骨的涼意,撲面而來。蘇瑤兒背對着葉雲,久久沒有動。她不是在消化那些匪夷所思的情節,而是在重新拼湊過去一千多個日夜裡,那個她以為自己熟悉的、癡傻的丈夫。
他每一次笨拙的讨好,每一次莫名的固執,每一次在危險面前下意識的阻攔,都在此刻有了全新的、令人心碎的注解。
她緩緩轉過身,對上他的眼睛。
他的臉上沒有了那種僞裝的空洞,隻剩下一種洗盡鉛華的疲憊。那雙眼睛深處,是她從未見過的,屬于葉雲自己的風暴。
“所以,我父親”她的聲音有些幹澀。
“他很安全。”葉雲打斷了她的話,語氣裡有一種不容辯駁的肯定,“潘家要找的是名單,他們不敢在風口浪尖上動一個有社會影響力的退休教授。至少,在我‘死’了的情況下,他們不敢。”
這就是他必須“傻”着的原因。一個瘋癫的女婿,遠比一個精銳的特工更能讓人放松警惕。一個死人,也比一個活着的英雄,更能保護他想保護的人。
蘇瑤兒看着他,忽然覺得有些好笑。她伸手,指尖輕輕拂過他淩亂的額發,一縷不聽話的頭發垂了下來,遮住了他的眉。
她想幫他撥開。
葉雲卻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這一次,他的動作不再是禁锢,而是一種近乎笨拙的溫柔。他另一隻手擡起,想要替她理順被情緒攪亂的發絲。
他的指尖觸碰到她鬓邊,動作一頓。他看到了竈台旁的小木盒裡,靜靜躺着一根素雅的木簪。那是她奶奶留下的舊物,她一直很珍視。
葉雲拿起那根木簪,走到她面前。
“别動。”
他的聲音很低,帶着命令的口吻,卻讓蘇瑤兒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修長的手指穿過她的發絲,熟練得不像一個三年癡傻的人。他将她散亂的頭發挽起,用那根木簪仔細地固定好。動作很輕,帶着一種失而複得的小心翼翼。
做完這一切,他退後一步,端詳着自己的傑作。蘇瑤兒看不見自己此刻的模樣,卻能感覺到自己耳根處迅速蔓延開的熱度。
就在這時,院門處傳來兩下短促而有力的敲門聲。
叩叩。
不是鄰裡間随意的拍打,而是帶着明确目的的訊号。
葉雲臉上的溫情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淬了火的冷冽。他示意蘇瑤兒待在原地,自己則快步走向門口。
門拉開,一個穿着深色夾克,身形挺拔的男人站在門外。他面容普通,是那種丢進人堆裡就再也找不出來的類型。
“葉先生。”男人開口,聲音平直,沒有任何情緒。
他的視線越過葉雲的肩膀,朝屋裡掃了一眼。當他看到廚房門口的蘇瑤兒,以及她發間那根嶄新的木簪和微紅的耳廓時,他的動作有了一個幾乎無法察覺的停頓。
随即,他收回視線,微微垂下頭,仿佛剛才那一眼隻是無心之舉。
“進來吧。”葉雲側身讓他進屋。
男人叫孫遠,他走進院子,卻很識趣地停在了廚房門外,與蘇瑤兒保持着一個安全的社交距離。
“這是您要的東西。”孫遠從懷裡取出一個用藍色絨布包裹的小方塊,遞給葉雲,“玉佩已經找最好的師傅修複了,看不出裂痕。”
葉雲接過,打開絨布。裡面是一塊溫潤的白玉佩,上面雕刻着一朵精巧的蘭花。玉佩完好無損,隻有在特定的光線下,才能看到一道細如發絲的修補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