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動了。他沒有起身,隻是微微側過頭,月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線。
“是我。”
葉雲的聲音很低,沒有了白天那種帶有壓迫感的質地,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有些沉。
蘇瑤兒緊繃的身體沒有立刻放松。她的大腦還在嗡嗡作響,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你怎麼會在這裡?”她的聲音幹澀沙啞,帶着剛從噩夢中掙脫的驚魂未定。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是陳述事實。“你做噩夢了。”
他伸出手,遞過來一個杯子。不是直接塞給她,而是停在半空中,一個邀請的姿态。
“喝點東西。”
杯壁傳來溫熱的觸感。她接過來,才發現自己的手抖得厲害。杯子裡的液體随着她的顫抖,漾起一圈圈漣漪。
是溫牛奶。
就在她低頭去看牛奶的時候,他的指腹輕輕擦過她的額角,帶走了那裡的冷汗。
動作很輕,很慢。
和他白天那種充滿目的性和侵略性的接觸,完全不同。
蘇瑤兒的身體僵住了。
她擡起頭,借着微弱的月光,終于看清了他的臉。
那雙總是鎖住她,像是要将她裡裡外外分析透徹的眼睛,此刻很安靜。沒有評估,沒有測試,沒有那種讓她無所遁形的專注。那裡面是一種她從未見過的,近乎于沉寂的溫柔。
那溫柔像月光一樣,無聲無息,卻幾乎要将她溺斃。
“别怕,我在。”他說。
這四個字從葉雲的嘴裡說出來,有一種荒謬的不真實感。蘇瑤兒甚至懷疑自己還在夢裡。那個用“失控”給她上課的男人,現在用最簡單的方式,安撫着她失控的情緒。
她握着杯子,小口地喝着溫熱的牛奶。甜味和暖意順着喉嚨滑下去,一點點驅散了四肢的冰冷。
“我”她想說點什麼,想問他為什麼會知道她做噩夢,想問他為什麼會在這裡守着。
葉雲卻先開了口,他的視線落在她手中的杯子上,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以前,你總說我傻。”
蘇瑤兒的動作停住了。
“連火都生不好,煮出來的東西不是糊了就是半生不熟。”他的語氣很平淡,像在說别人的故事,“每次都要你來收拾爛攤子。”
這些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她記憶深處一個被塵封的角落。那個在野外生存訓練裡,笨手笨腳,把所有事情都搞得一團糟,卻還是會咧着嘴對她笑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