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娟用手比劃着，表情生動，“我當時還想呢，就這麼點兒玩意，就把我家這壯勞力折騰得夠嗆？早知道我就給他炖點巴豆，沒準自己就拉出來了！哈哈！”
她這沒心沒肺的玩笑話，把心情沉重的陸明都逗得忍不住笑了一下，一直緊繃焦躁的情緒似乎也得到了些許緩解。
王娟又安慰陸明：“大兄弟，我看你年紀輕輕的，也别太擔心。現在這病啊，都年輕化了，不怕！關鍵是發現得早，治得及時！你看我家強子，手術做完，恢複得多好！
而且我跟你說，這浦系醫院的醫生技術還真不錯，特别是負責我們的那個鐘明軒醫生，人特别好！特别負責任！”
她絮絮叨叨地誇贊着：“手術做得特别成功，鐘醫生說情況很好，連化療都不用做！而且啊，鐘醫生人特别有心，每天不管多忙都必定來看我們一趟，噓寒問暖的，有時候還自己掏錢給我們帶點水果什麼的，這麼好的醫生現在可不多見了！”
她的眼睛裡充滿了對未來的希望：“等強子徹底好了，出院了，我們就回去繼續擺我們的鴨貨攤！生意可好了！我們家丫頭，天天晚上打電話，問她爸爸什麼時候能回家，想爸爸了”
說到女兒，王娟的臉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卻也有一絲對家人的思念。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輕輕推開。
鐘明軒醫生站在門口，恰好将王娟那番充滿感激和信任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每一句誇贊，都像一根燒紅的針，狠狠紮進他的心髒！
尤其是聽到“這麼好的醫生”、“自己掏錢買水果”時，無邊的羞愧和罪惡感瞬間将他吞沒
他想起李強那根本不需要切除的、健康的腸段，想起自己在他手術台上的“表演”，想起馮主任那冰冷的眼神和妻子刻薄的威脅
一滴滾燙的淚水毫無預兆地從他眼角滑落。
他猛地深吸了幾口氣，用力眨着眼睛，強行壓下翻騰的情緒，在臉上擠出一個極其僵硬且疲憊的笑容，這才邁步走了進去。
“李強，今天感覺怎麼樣？排氣順暢嗎？傷口還疼不疼？”他走到李強床邊，例行公事地詢問着，聲音有些沙啞，不敢直視夫妻二人的眼睛。
“好多了好多了！鐘醫生，真是太謝謝你了！”李強憨厚地笑着回答。
王娟更是熱情地接過話頭：“鐘醫生你來啦！你看你又給我們帶水果！這怎麼好意思！”
她接過鐘明軒手裡那袋明顯是剛買的新鮮水果，連聲道謝。
鐘明軒勉強笑了笑：“多吃點水果好，富含纖維，有助于你排便通暢。”
他的語氣有些機械。
王娟放好水果，像是想起了什麼，立刻熱心地指着旁邊的陸明對鐘明軒說：“鐘醫生，這位是新來的陸明兄弟，也是唉，聽說情況不太好。明天的手術，是您給他做嗎？要是您做我們就放心了！您技術這麼好！”
聽到這話，鐘明軒的身體猛地一僵，臉色瞬間變得極其不自然，眼神閃爍，根本不敢看向陸明那邊。
他支支吾吾地，聲音越來越小：“啊？陸明他的手術這個具體安排還要聽院裡聽主任的統一安排我我不一定”
王娟一臉不解：“啊？明天不就手術了嗎？主刀醫生還沒定下來呀？”
她顯然對鐘明軒極有好感，極力推薦道：“鐘醫生，要是可以，您就給陸明兄弟做吧！您技術好，人又心細，我們信得過您！”
鐘明軒被王娟這番真誠的推薦弄得如坐針氈，額頭上甚至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陸明，看到對方那雙帶着焦慮卻又隐含一絲期望的眼睛，他的嘴唇嗫嚅了幾下，内心經曆着天人交戰般的劇烈掙紮。
就在他鼓足勇氣，剛要張開嘴，想說點什麼的時候——
“砰！”
病房門被有些粗暴地推開，一個護士探進頭來，語氣急促地喊道：“鐘醫生！原來您在這兒！馮主任讓您馬上到他辦公室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