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思和尚哈哈一笑,直接夾起一塊肥美的肘子肉塞進嘴裡,咀嚼得滿嘴流油:"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施主,執着于表象,才是真正的愚癡啊!"
王守志眼睛一亮,贊歎道:"大師果然通透!"随即也放心大膽地舉筷,大快朵頤起來。
幾杯酒下肚,兩人談興更濃。
妙思和尚眯着眼,似是無意般問道:"施主年紀輕輕,卻有如此覺悟,實在難得。不知這些想法,是從何處得來的?"
王守志放下酒杯,眼神微微恍惚:"說來也怪,我常常做夢,夢裡有一位高僧"
"哦?"妙思和尚眼中精光一閃,随即又恢複成慈祥笑意,"什麼樣的高僧?"
"他身披金紅袈裟,端坐蓮台,周身佛光普照。"王守志回憶着,語氣漸漸虔誠,"他告訴我,衆生皆苦,唯有放下小愛,方能成就大慈悲"
妙思和尚心中狂喜,面上卻不露分毫,隻是連連點頭:"善哉善哉!施主這是得了佛緣啊!"
他一邊給王守志斟酒,一邊暗自思忖:67果然!眼前這位,恐怕就是這一世的佛子轉世!
但想到方才在平安坊,王守志面對母親時那一瞬的動搖,妙思和尚眼中閃過一絲陰翳。
——佛子心中竟還有凡塵執念?這可不行
他笑眯眯地舉起酒杯:"來,施主,再飲一杯!"
王守志不疑有他,仰頭一飲而盡。
燭光搖曳間,妙思和尚的笑容愈發深邃,眼底卻藏着晦暗不明的冷光。
正好,引導佛子歸位,本來就是他們這些接引使者的份内之職。
當晚,夜色如墨,王守志恍惚間感覺自己踏入一片無垠虛空。
不過他并不慌亂,因為這些年他已經習慣了這個夢中的場景。
果然,他的腳下忽現金蓮,一步一綻,托着他向雲海深處行去。
遠處傳來梵唱,如鐘如磬,震得他靈台清明。
忽見前方霞光萬丈,一尊高僧端坐九品蓮台。僧人身披金紅袈裟,衣角無風自動,露出内襯的紫金袈裟裡襯。他面如滿月,眉間一點朱砂似血,腦後懸着七重寶輪光暈,每轉一圈便有"嗡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如金粉灑落。
"癡兒,近前來。"高僧開口,聲音不似人言,倒像千百座古刹銅鐘同時震響。
王守志雙膝發軟,跪伏在蓮台之下。擡眼時驚覺高僧竟沒有影子——不,是整個夢境都無影無光,唯有那寶輪金芒将虛空割裂成明暗交錯的碎片。
"你可知為何總夢見老衲?"高僧指尖垂下一串黑曜石佛珠,每顆珠子都映出不同景象:有婦人跪地痛哭,有城池燃起大火,最後定格在一個襁褓嬰兒被扔進血池的畫面。
王守志喉頭發緊,額頭抵在冰冷的蓮瓣上:"求大師點化!"
高僧忽然伸手按在他天靈蓋。刹那間劇痛鑽心,王守志看見自己皮膚下浮現密密麻麻的梵文,像無數金色蜈蚣在血管裡爬行。
"前世你為救一城百姓,親手将生母獻祭。"高僧的聲音突然變成千萬人合誦,"這才是真慈悲!如今你竟為個賣豆腐的婦人動搖?"
夢境陡然翻轉,王守志發現自己站在屍山血海之巅,腳下踩着王嬸的屍體。高僧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壓來:"斬!"
他驚醒時,枕巾已被冷汗浸透,左肩不知何時多了道灼傷般的蓮花烙印,隐隐泛着檀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