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呢,晉嬷嬷久居鹹安宮,和外頭幾乎沒有關系,又會知道些什麼呢?
越想越亂,闵敏又開始埋怨自己為什麼無端起了思緒,其實順其自然就好啦,反正也想不明白,何必庸人自擾。
“唉,十年一覺長安夢,不知何人是楚囚。”闵敏忍不住對着漸漸趨殘的月亮一聲歎息,“到底如何是好?”
“是誰在自比楚囚佩吳鈎?”吱呀一聲,宮門被推開,闵敏擡頭一看,竟是先前那個自稱周平的乾清殿小厮。
“胡亂說說罷了。”這句詩是自己剛剛創業時候百般糾結,大學室友激勵自己時說的,不然自己怎麼可能記得住這麼難的句子。聽那小厮這樣說話,倒似是個知道出典的,為了避免尴尬,還是趕緊岔開話題的好,“你怎麼來了,不怕犯了規矩,趁嬷嬷沒發現,還是趕緊走吧。”
“晉嬷嬷才不會趕我走。”周平閃身進來,坐在門檻上,“何況我隻是過來找你說說話罷了,又不會惹出什麼禍事。”
“惹出禍事就晚了,到時候你是乾清宮當差的,自然有主子求情,我這鹹安宮的算什麼呢?”闵敏想到先前晉嬷嬷跟自己說的話,忍不住脫口而出。
“我們就這樣說說話,怎麼會惹出禍事呢?”
“晉嬷嬷跟我說了,大清例律是素來不許宮女太監私相授受的。”闵敏背過身不看那人,兀自收拾桌上的餐具,忽然覺得裙角被砸了一下,低頭一看,裙角一個泥印,不禁有些生氣。
“你何必拒人于千裡,我不過想問一句,你上次說的那個世事洞明、人情練達要怎麼解?”
“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你沒有聽過嗎。”闵敏一邊拍着裙角,一面沒好氣的回答。
“真的沒聽過。”周平站起身,蹲在闵敏的腳邊,伸手幫她拍着泥印,“而且你迷迷糊糊的說了這八個字,又道也算是有所建樹的依據,我有些想不明白,才琢磨着找機會來問你,哪知道這幾次過來,晉嬷嬷都說你出去辦差了,可是過去不都是小福子和小安子去的嗎?”
“你對鹹安宮的事情倒清楚的很。”闵敏狐疑地看着周平,眼神自然是很不友好的。
“你做什麼這樣看着我?”周平盤腿席地而坐,仰臉看着闵敏,“先前我就經常過來鹹安宮走動的,知道這些有什麼奇怪。”
“你不是乾清宮當差的嗎?怎麼會老是過來鹹安宮走動?”
“不說這個了,你倒是告訴我,世事洞明、人情練達,到底作何解?”
“世事洞明就是說,搞清楚每樣事情自己的特點,才能最大程度發揮作用。譬如做飯,每樣原料都有它的性子,或溫或平、或熱或寒,隻有搞清楚了,才能真正吃的對身子好。人情練達呢,就是說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性情,要權衡大家的喜好,中和不同的聲音。這個是說要恰當的應對人情世故、處理事情。”雖然說的詳細,但闵敏話中的不耐煩也是顯而易見的。
“闵敏,前次我們不是聊得挺好的,為什麼今兒那麼嫌棄我。”周平的聲音裡也有顯而易見的不樂意。
“也不是嫌棄你,隻是晉嬷嬷吩咐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你竟是認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
闵敏對周平的反應覺得有些訝異,仿佛他極了解洪鄂闵敏的為人,到底是為什麼呢?
“你額娘都能說出這種人情練達即文章的話,教出的女兒怎樣都不會是哪樣逆來順受的人物吧。“周平補充道。
“你怎麼老是提我的額娘?”闵敏心頭忽然湧上好奇,也席地坐到了周平的旁邊。
“呃。”周末見闵敏也席地而坐,微微一愣,随即又恢複了正常,答道,“那是因為我額娘總是靜默寡言的,聽你說你額娘這樣不同尋常,驚覺身為婢子居然也會有這樣飛揚灑脫的心氣,着實欽佩,才想要多聽你說說她的事。”
“我額娘,那确實是了不起的。”闵敏的思緒又回到了夏冰的童年,那是七大姑八大嬸都不待見的童年,尤其是當弟弟出生之後,可是無論在怎樣的尴尬下面,或者受到怎樣的輿論綁架,母親總是能夠維系自己和弟弟們所受到待遇的相對公平,不僅僅是物質的,更重要是情感上,也從未有過被忽視的感覺,甚至,母親說的那些簡單直白卻字字金貴的道理,成就了夏冰不畏挫敗、格外堅韌的性情。
“你竟是你母親開蒙的?她可念過書?”周平有些驚訝。
“怎麼可能,不過是說些教人向善或人定勝天的故事而已。”闵敏想起兒時和弟弟圍坐媽媽身邊聽故事的夏夜,天上是繁星點點,草間螢火流動,何其美好,那個時候又怎麼會想到,長大以後的弟弟在叔伯父親的影響下,竟會認為自己對家庭的予取予求應該任勞任怨,實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