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第1頁)

康熙笑了:“你這丫頭,素來沉穩,怎麼今日聽朕說說往事,都能讓手涼成這樣。”

闵敏有些不好意思:“皇上,奴婢平時能見到些什麼陣仗呀。今兒皇上講的可是金戈鐵馬、肝髓流野的場面,哪裡是奴婢經受得住的,想來若是真的身臨其境,隻怕戰鼓還沒有響,奴婢就先暈了。“

“不錯啊,連肝髓流野這樣的成語都會用了。”康熙笑了,“看來平時你那些書沒有白念。”

“皇上何必取笑奴婢呢,不過是得空的時候胡亂翻些書而已。”闵敏道。

“朕聽說四十七年你避嫌在鹹安宮的時候,十三給你送去了不少的書打發時間。”提到了某個敏感的年份,康熙本能頓了頓,尤其是在前頭又懷念了大阿哥的戰功,不過這不自然的停歇真的隻是一瞬而已,他很快斂了那不妥的神色,繼續道,“也不見别的女兒家有像你這麼喜好讀書的,把你從小廚房調到禦書房,還真是對了。”

闵敏在肚子裡說,你當時根本不是這麼想的好嗎,根本就是為了就近好監視,看看到底是哪個阿哥在搗鬼,但是嘴巴上還是認認真真地回話:“皇上言重了,奴婢隻是想多認些字,免得把折子放錯了地方。”

康熙點了點頭,視線又投到了遠方。西邊的太陽已經微微傾斜,日光也泛出紅暈,變得濃烈卻遙遠。闵敏的腦海裡忽然蹦出了小時候學過的課文,日初出滄滄涼涼,及其日中如探湯,此不為近者熱而遠者涼乎,好像是這樣背的。

她看着被染上橙色光芒的康熙的側影,忽然有一種莫名的蒼涼感,都說人一旦開始熱衷回憶往事,多半是因為感覺自己年紀大了太多事情力不從心,所以借着懷念一下當年勇,權當做是自我安慰。

康熙這絮絮叨叨的說了一下午他征讨噶爾丹的英勇往事,難道不就是這種情形嗎?那個時候,他三十幾歲的年紀,正是如日中天轟轟烈烈,自問這天下就沒有他辦不成的事情,正是日中如探湯一樣的灼熱。而現在,雖然談不上日暮西山,但是一廢太子的事情,已經足夠讓他心力交瘁,否則他也不會大病一場,又用了半年多調理才恢複過來。這不是日初出滄滄涼涼,而是日欲沉倉倉惶惶啊。

念頭到了這裡,闵敏忽然覺得自己變得厲害了。如果擱在幾百年前,自己怎麼可能想得出這樣的句子,大約是在禦書房待久了,聽多了那些牛人說話,然後近朱者赤自己也不知不覺變得厲害了吧。

似乎是覺得氣氛有點尴尬,魏珠終于忍不住說話了:“皇上,您剛才這番話,讓奴才也心潮澎湃起來,如此場景,似乎缺了點什麼。”

魏珠一邊說話,視線一邊向闵敏這兒飄來,讓闵敏心頭浮上了一絲似曾相識的緊張感,腦子已經不自覺的轉了起來。

“是啊。”康熙微微一笑,也看着闵敏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此時雖無酒,卻可高歌一曲,說起來,也許久沒有聽你唱歌了。”

闵敏眨了眨眼睛,果然又被點歌了,還好自己腦子轉得快,已經做好了準備:“那奴婢就獻醜了。”

她站直了身子,又回憶了一遍歌詞,開口唱到:“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心似黃河水茫茫,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恨欲狂,長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鄉,何惜百死報家國,忍歎惜,更無語,血淚滿眶,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黃,塵飛揚,我願守土複開疆,堂堂大清要讓四方來賀”

闵敏的聲音本是輕靈柔弱的,誰料到這首歌唱來竟然會有隐隐金石磅礴的氣度,讓康熙和魏珠不自覺刮目相看。

“唱得好。”闵敏唱完後許久,康熙才道,“朕本以為你擅長的不過是些清詞小調,這種蕩氣回腸的曲子唱起來,竟也有響徹雲霄的激昂之意,真是叫朕覺得意外。還有,詞也不錯,我願守土複開疆,堂堂大清要讓四方來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