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晚些時候,十四阿哥又差人送來了一支湘妃竹筆杆的狼毫,瞧着跟自己送他的那支差不多。好吧,其實對闵敏來說,就是一模一樣。但是她還是知道,這一支和自己日裡送他的那一支,是不同的。
想到十三阿哥也提過十四阿哥心思别有一番細膩,闵敏到了這個時候才稍微有些感覺。她想,大約是十四阿哥覺得自己把皇上賞的筆送給了他,若是以後皇上問起,自己交代起來頗為尴尬,所以才命人送了一支一樣的過來。
闵敏覺得自己耳根微燙,莫名覺得有些好笑。這種心旌蕩漾的感覺,到底是心動呢,還是感動,無奈真是有些分不出來,或許,兩者皆有吧。
不自覺的把手腕擡了起來,這镯子帶了有一陣子了,比初時更顯溫潤柔和。闵敏望着它的眼神也漸漸柔和起來,之前已經有過的念頭再次浮上心頭,或許,活的比較長命的十四阿哥,真的會給自己一個相對安穩的結局吧。
過了上元節不久,康熙又頒了幾道整肅官場的旨意。闵敏聽他老人家着令四阿哥去跟進的那些吩咐,覺得都是些得罪人的差事,譬如追繳江蘇藩庫虧空啦、約束八旗親貴子弟投機倒把影響糧市啦、限制官員升遷啦。四阿哥倒是從頭到尾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乖乖領命而去。
反而是康熙瞅着他的背影來了一句:“這些事情,大約隻有老四不覺得為難吧。”
在接近權力中樞且和康熙越來越親近之後,尤其是康熙時不時地會問些闵敏對朝政的見解,使得闵敏陷入了一種對康熙說的每句話,都會忍不住去揣摩以及去和自己所知的極為有限的曆史彼此對照來看的行為怪圈。
所以,當她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子裡即刻條件反射一樣的竄出來許多問題。譬如是因為康熙不喜歡四阿哥所以不怕他為難嗎?還是說康熙覺得四阿哥終年拒人千裡之外的樣子,會讓那些貪官污吏無隙可乘?或者是覺得這些案子牽扯到的人,和四阿哥都沒有什麼交情所以無所謂隻可惜,盡管在禦書房呆了好幾年,礙于自己的曆史知識實在是單薄,再怎麼猜,也猜不出一個結論來。
當然,還是有些是和自己有關的。那就是康熙下令二月啟程前往五台山,會帶自己一起去,然後點了幾個阿哥随駕,其中還有有以圈禁之名遊離在權力中心的十三阿哥。
讓闵敏覺得意外的時候,計劃随行的皇太子、八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都不曾有什麼訝異,反而是三阿哥的嘴角微微抽了抽,有一種讓人本能的厭惡。說來也是奇怪,闵敏對三阿哥和他的額娘榮妃,總是有些讨厭。或許是因為晉嬷嬷的事情,也或許是因為自己當時幾番受到各式算計的緣故,反正就是兩看生厭的感覺。
不過無所謂了,反正不論過去将來,闵敏都沒去過五台山,這次康熙又帶了沁兒一起,自己素日裡的功夫又省了一半,可以多得些空散散心,也挺好的。
這一趟出來,路上并不覺得趕。天氣也一天天的暖和起來,一行人都很是舒服放松。就連從紫禁城到暢春園都闆着臉的康熙,臉色也好看了許多。大老闆舒坦了,下頭的人才有好日子過,不是嗎?
這一天,才到下午闵敏又被魏珠放了假,于是一個人繞到了營地的後頭。那裡有一片小樹林,剛剛萌了新芽,嫩綠嫩綠很是好看。闵敏提了一壺茶,取了一本徐霞客遊記,席地而坐,開始享受自己的一人時光。
才翻看了幾頁,一個人影從樹叢的後頭繞了出來,直接的坐到闵敏身邊,真正把她吓了一大跳,茶杯都被碰翻了:“十四爺!”
十四阿哥笑笑,一手按住了正要起身行禮的闵敏的肩膀,一手扶好了翻掉的茶杯,笑着說:“你看什麼呢,這麼入神?”
闵敏本能的躲開了肩膀處十四阿哥的手,往另一邊挪了挪屁股,才合上書,遞到十四阿哥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