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搖曳，牆壁微黃。十三阿哥的投影有些低落，也有些寂寞，更有些迷茫。他的頭微微向下，闵敏卻看不清他的視線落在哪裡，卻可以感覺到，他視線裡頭的那種無可奈何。
“咳咳，”闵敏忽然清了清嗓子，引了十三阿哥擡頭看她，“奴婢有些餓了，不知十三爺用了膳沒有。若還沒有，要不等奴婢一會子，奴婢去張羅些吃食。”
十三阿哥笑了，這笑容像是意料之中，又像是意料之外，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闵敏也點了點頭，便掩上了門繞到後頭的小廚房，裡面的東西雖不多，可都是沁兒為她精挑細選的。隻可惜時間有限，于是她隻準備了幾樣簡單的小菜，以及一大碗熱氣騰騰的桂花酒釀圓子。
看着闵敏端來的東西，十三阿哥皺了皺眉：“怎麼沒有酒？”
闵敏哼了一聲，然後抱了一壇子酒出來：“春天釀下的梅子酒可隻剩下這點了，十三爺，您可得給奴婢省着點喝啊。”
十三阿哥翻了個白眼：“你這小氣鬼，平日裡得了那麼多的賞賜，還不舍得這些酒嗎。何況，這些酒到了爺的肚子裡，也不算委屈了吧。”
闵敏聳聳肩：“若是内務府搬來的，自然沒什麼可惜。但是這可是暹羅進貢的香米，是沁兒特地為奴婢留的。青梅也是一顆一顆挑選的，要制成這一壇子酒。真是不知道要費了多少工夫，還得到了秋天取了桂花熬漿吊味。像爺這樣海飲，還真實糟蹋了。”
十三阿哥哼了一聲，但是喝酒的速度還是放慢了。
闵敏見狀笑了笑，又說：“奴婢也是許久沒有下廚了，大約手藝有些生疏，而且今兒時間又緊，做不得太多精細功夫，十三爺您将就用吧。”
十三阿哥瞧了眼桌上的東西，一條醋溜魚，一份紅紅的不知道什麼雞，一盤蜜汁小棗，一碟松子炒玉米粒，一碗牛尾湯，還有酒釀圓子。他的筷子頓了頓，夾了一塊雞，細細品了品，才擡頭道：“你這道紅燒雞塊味道做的很是特别，又是什麼新鮮吃法？”
闵敏微微一笑：“這叫三杯雞，也不是什麼新鮮做法，隻是因為料理簡單粗糙，所以宮裡頭嫌棄它粗鄙才不這樣做。這大過年的，無非也是讨個口彩，和豆芽焖煮在一起，叫做吉祥如意。”
十三阿哥聞言看了看桌上的菜式：“那麼其他幾樣呢？”
闵敏一一指着說：“這是年年有魚，這是甜甜蜜蜜，這是五谷豐登，這是節節高升，這是圓圓滿滿。”
十三阿哥忍不住哼了一聲：“以前你的手藝可沒有那麼多說法。”
闵敏給十三阿哥舀了一碗牛尾湯道：“這怎麼一樣，今兒可是大年三十，若是沒有些吉祥的意頭，怎麼過年呀。”
十三阿哥稍稍一愣，眉心卻有藏不住的落寞：“吉祥？吃了這些吉祥菜，來年就會吉祥嗎？”
闵敏心裡頭無端端地緊了一緊，她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接話，隻得給十三阿哥斟上酒以作掩飾。湊近了，卻發現他的辮子裡頭居然有藏不住的白頭發。十三隻比十四阿哥大一歲，可是十四阿哥還時常表現的像個半大孩子，二十七歲的十三阿哥，竟然已經早生華發，着實讓闵敏心頭一驚。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緩緩道：“吃了這些吉祥菜會不會吉祥，奴婢不好說。可是辭舊迎新的時候，心裡頭放一些對來年的期待，本就是人之常情，何必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