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隻是看了闵敏一眼,卻不說話,引得闵敏不得不再次開口:“奴婢的這點小心思,左不過也就是做幾道點心幾道小菜的本事,可是萬歲爺您總是用那麼要緊的大事情來考校奴婢,奴婢怎麼答得上來?”
康熙翻了翻眼珠子,哼了一聲:“闵敏,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來吧,朕聽着。”
闵敏揉了揉鼻子,想了想,又想了想才說:“昨兒晚上奴婢做了一道蔥白牛尾湯。”
康熙看了闵敏一眼,等她說下去。
“這牛尾熬湯是需要花文火功夫的,若是等奴婢收工,必然是來不及了。所以昨兒一大早就央了沁兒替奴婢煲上,而等到奴婢夜裡收工回去,隻需加入蔥白和佐料,熬煮沸騰,然後再置入些蘿蔔、筍節就好。客人吃了,覺得這湯頭濃郁醇厚,清甜可口,隻覺得都是奴婢的功勞。他哪裡會想到,這一鍋湯,有人做足了功夫卻未必被人知道,可是因為把這份湯呈上去的是奴婢,就成了奴婢領的功勞。”
康熙似乎沒有完全理解到闵敏的意思,輕輕皺了皺眉頭。
闵敏咬了咬嘴唇,她感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腦海裡電光火石的一閃,她眨了眨眼睛,決定還是說下去:“奴婢方才說的是十三爺這樣,并不通曉廚藝的,自然以為都是奴婢做的好。可是換了,若是換了五阿哥或九阿哥這樣對每一道菜頗有些認識的,自然就會發問,是誰做了前頭的功夫,是誰做了後頭的調味,誰該領多少的功勞,又是誰該得多少的賞賜。”
康熙忽然點了點頭,他輕聲道:“闵敏,這些年,你終究還是不同了。”
闵敏一愣,她滿肚子都是對這個詭谲新年的各種納悶,完全不明白康熙的意思。
康熙接着說:“若是換了前些年,無論朕怎樣誠心問你,你都不會說出一點點有用的東西,大多都是虛與委蛇或是搪塞敷衍。像今天這樣,擱在那時候,是完全想象不得的。”
闵敏覺得自己好像說了一些奇怪的話,并且不知不覺影響了康熙,隻是她的腦袋并沒有很快的轉過彎來,隻是接下來的事情,讓闵敏來不及去思考這些事情。
康熙輕輕用指節叩擊桌面:“治大國若烹小鮮,大約就是你說的這個道理,面上的菜式,色香味人人會看。可是後頭的功夫,必然隻有不怯于近庖廚的非常之人,才能心中了然。這一點,并不容易。”
闵敏并不十分明白康熙的意思,可是康熙這樣看着自己,容不得自己不給一點點的響應:“萬歲爺,您說的話,奴婢實在是一大半都不十分明白。奴婢隻知道,廚房裡頭的那些個講究。”
康熙笑了:“廚房裡有些什麼講究?說來聽聽。”
闵敏笑着回話:“其實也沒什麼,譬如秋冬的蘿蔔就要多花些功夫熬煮,才能去了辛辣隻留下清甜。嫩姜如果用适合的腌制方法,不僅養生而且還可以十分的可口。每一樣食材都有它們天生的性子,溫熱涼寒,就好像人一樣,有的熱情,有的溫厚,有的冷清,有的内斂。隻要有适合的方法,因材施教,自然每一道都是色香味俱全的上品。”
闵敏一邊說,一邊為康熙端上了一杯金桔蜂蜜水:“再譬如金桔爽口吉利,可是大冬天的生食未免太涼。用蜂蜜冰糖腌制泡水,既暖和又養生,還能讨個新年吉祥的好口彩,即便是大冬天也不怕不怕了,豈不是很好。”
康熙的眉心終于舒展開了,他低頭喝了一口茶:“确實很好,很好。”
可是闵敏的心裡卻還是有點不自在,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康熙落在自己胸口那枚扳指上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