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第1頁)

不知道為什麼,五十二年後頭的幾個月到五十三年的春天,總讓闵敏有一種匆匆而過的感覺。稱心說,大約是五十二年上半年太熱鬧了,才會顯得後頭冷清,于是就覺得匆忙了。闵敏覺得頗有道理,便覺得自己那種為賦新詞強說愁的矯揉造作實在是好笑。

十四阿哥那天來說了那些推心置腹的話之後,确實沒有再表現出過先前的那種急躁。這種變化,對闵敏來說自然是極好的。雖然抱定打死不開口的念頭,可是每次和這種天家氣場交鋒的時候,還是讓人覺得辛苦不已。隻是偶爾遇到八阿哥和九阿哥的時候,九阿哥說的那些話總是還是有些刺人。不過闵敏有時候會想,算了,一來他也算是自己廚藝上的知音,二來他晚景凄涼,就不和他計較了。

兩月份康熙出巡回來以後,在十三阿哥和闵敏的注視下,終于打開了那個匣子,那個放着噶禮張伯行互參案輯略的匣子

一個月之後,大清朝發生了一件怪事。噶禮的母親跑來叩門告禦狀,說噶禮和他弟弟在自己的吃食裡頭下毒,想要把自己給弄死。一時之間,滿朝震驚。

噶禮毋庸置疑是個貪官,這件事沒有什麼需要辯白的地方。同樣昭昭可見的是,噶禮是個孝子,他凡事都以母親為先導,從未疏忽。可是,他搜刮天下财物以孝敬的母親,竟然跑到皇帝哪裡去告禦狀,難道不足以讓人震驚嗎?

這一天,闵敏正奉命在鹹安宮裡頭和人唠家常,所以沒能見着噶禮老娘過來告狀時候這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盛況”。隻是看着稱心這樣活靈活現的把那副呼天搶地的模樣學出來,實在是忍不住蹙起了眉。

她想到前頭康熙語焉不詳的那些個零碎片段,知道這一場大戲完全有可能是出自康熙的手筆,可是如果噶禮老娘真的好像稱心學的這個樣子,那未免也太誇張了一些吧。腦海中忽然又想到康熙曾經提到,這茬子事情貴妃也曉得,原來深宮裡頭,真正得康熙心的,竟是這一位不聲不響的人物,真是有些料不到。

“姐姐,你今兒當差可得特别留神,奴才瞧着萬歲爺心情實在是不好。”稱心認認真真的叮囑,“說起來也是,原本萬歲爺心裡頭向着噶禮大人,無非是瞧着他那份孝心。可是今兒他的老娘親居然敲着宮門來告禦狀,真是難看極了。”

“你以為闵敏如你一般愛嚼舌頭,還需要你來關照。”魏珠的聲音靜悄悄的傳來,讓稱心好不尴尬。

“稱心畢竟比我更早些到禦前當差,多囑咐兩句也是好意。”闵敏輕聲道。

魏珠仔細的瞧了瞧闵敏的神情,讓闵敏心裡頭有些莫名。是的,她方才是想要笑的,笑稱心不明其中奧妙,笑他小題大做。可是她的笑意才一探頭就斂了去,難道還是讓人捕捉到了?

“幾位爺和陳大人、張大人都在裡頭。”魏珠小聲道。

闵敏點了點頭。她曉得,牽扯到廢太子與八阿哥之間黨争的最後一件案子,就快要塵埃落定了。雖然她并沒有搞清楚,噶禮的存亡,和八阿哥之間到底有什麼微妙的關系,甚至她也搞不清楚,噶禮到底算不算是八阿哥的人。但這件事,畢竟還是要過去了。總算是要過去了。

屋子裡頭的氣氛凝重,大家雖然七嘴八舌的說着話,可是每一絲呼吸都給人一種凝滞不動的感覺。闵敏靜靜立在康熙的後頭,她頗為意外的是,康熙竟然扭頭看了她一眼,滿眼都是戲谑的神色。

聽過幾句話之後,闵敏便曉得康熙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神色了。一屋子的親貴臣工,說的都是一些廢話。如果要翻譯過來,異口同聲講的,無非都是些“萬歲爺啊,你想怎麼着就怎麼着吧”之類的。闵敏真想擡起手臂撓撓發際線,這些年和康熙朝夕相處,真心覺得這個皇帝實在是任性的可以。也難為那些臣工,身處台風眼的他們,怎麼可能搞得清楚外頭的風向呢?

她的眼神輕輕掃過衆人,大家一副面紅耳赤的模樣,唯恐皇帝聽漏了自己的話。這種情狀之下,四阿哥的冷寂、八阿哥的淡然、九阿哥的悠閑和十四阿哥的置身事外,越發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闵敏的心裡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但是這種不合時宜的異樣一閃而逝,讓她根本來不及捕捉。

康熙終于哼了一聲,打斷了房間裡頭的各種嘈雜和不安。

闵敏看着瞬間噤若寒蟬的衆人,完全想象的到掃過他們的是一種怎樣嚴厲的眼神。

她望向康熙放松下來的背脊。她知道,如果前幾次就噶禮和張伯行之間的事情朝議,讓康熙陷于一種糾結和難堪的話,今天,他完全就是一種看猴戲的狀态了。一來,他終于拿定了主意。二來,他也想明白了,東宮未定,朝臣們都瞧着形勢搖擺,斷不會給出一點點的意見畢竟,待在這裡的人,已經沒有和噶禮親近的,也沒有瞧得上張伯行這個硬骨頭的。滿漢一家對他們來說,隻是一句好說好聽的場面話而已。

“賴都。”康熙沉聲道。

“臣在。”一個挂着絡腮胡子的大臣往前站了一步。

“噶禮貪賄舞弊一案,南齋已有輯略,但朕仍然顧念他累有功勳,按下不理。豈知今日,其母叩,指其不肖惡極。朕甚為震怒!着你徹查其惡行,毋有縱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