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馗的聲音開始顫抖：“那父親執意要開棺看看，家裡人哪裡肯讓？都覺得他是被悲傷沖昏了頭腦。當時正好唢呐在吹，聲音很大很吵，大家更确信是他聽錯了。幾個親戚一起拉住他，不讓他胡鬧。”
“結果呢？”李不凡的聲音也有些發緊。
“結果那父親情急之下暈了過去。等他醒來的時候，女兒已經入土為安了。”九馗的眼中有淚光閃動，“後來，後來才發現…”
他的聲音幾乎是顫抖着說出來的：“小姑娘喝下的根本不是純農藥，而是被人用井水稀釋過的。那點劑量，根本不足以緻死，隻會讓人昏迷幾個小時。”
李不凡聽到這裡，整個人如遭雷擊。
“你是說…”
“她還活着。”九馗的聲音如泣如訴，“在棺材裡，她是活着的。她在叫爸爸，想要回家。但是所有人都以為是幻聽，是迷信，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不凡感覺喉嚨發緊，說不出話來。
“如果當時有人懂這些規矩，知道什麼情況下該開棺，什麼情況下不該開棺…”九馗的聲音已經哽咽了，“如果當時大家不是一味地相信科學，摒棄所有的老規矩…”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李不凡已經明白了一切。
那個小姑娘，是被活埋的。
因為所有人都覺得死人不可能說話，老規矩都是迷信，科學才是真理。
九馗站起身來，背影顯得格外蒼老：“從那以後，我走到哪裡都會說一說這些規矩。不是為了裝神弄鬼，也不是為了蹭飯。我隻是希望，不要再有人因為不懂規矩而犯下無法挽回的錯誤。”
他轉過身看着李不凡，眼中滿含着三十年來的愧疚和痛苦：“你說我是騙子，我認了。但你要知道，這世界上有些東西，不是科學能解釋得了的。有些老規矩，是用血和淚換來的教訓。”
李不凡看着九馗那張飽經風霜的臉，忽然覺得自己剛才的話說得太重了。他想說些什麼來緩解氣氛，但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九馗沒有再說什麼，隻是默默地背起了自己的破包袱，朝前走去。
李不凡跟在他身後，心情複雜。他忽然想起剛才村民們對九馗那種半信半疑的态度，想起自己剛才的譏諷，心中湧起一陣愧疚。
也許，這個世界并不像他想象的那麼簡單。也許，有些東西确實值得敬畏和傳承。
夜色漸濃，師徒二人來到一個偏僻的小村莊。村子很小，隻有十幾戶人家，家家戶戶都早早地關門閉戶，連狗叫聲都顯得有氣無力。
“這村子怎麼這麼冷清？”李不凡有些奇怪地問。
九馗環顧四周，皺了皺眉：“可能是窮困所緻。不過也好，清靜些。”
他指了指村子盡頭的一座破廟：“今晚就在那裡将就一夜吧。”
李不凡順着他的手指看去，隻見一座小小的土地廟孤零零地立在那裡。廟很破舊，屋頂的瓦片掉了不少，門也是歪歪斜斜的。但至少能遮風擋雨，總比露宿野外要強。
兩人走到廟前，李不凡推開那扇已經搖搖欲墜的木門。門軸發出“吱呀”一聲長鳴，聽得人心裡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