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馗夾菜的手停在半空，緩緩轉過頭來。那雙渾濁的老眼中，竟然閃過一絲受傷的神色。
“裝神弄鬼？”九馗苦笑一聲，“小子，你可知道出馬仙蹭飯是常态？我們這一行，走南闖北，哪有不蹭飯的道理？”
林羽撇撇嘴：“那也不用編這些…”
“編？”九馗打斷他，聲音帶着幾分滄桑，“我說的句句屬實。隻是南北習俗不一，你不懂罷了。”
說完這話，九馗便沉默下來，低頭扒着碗裡的米飯，神情黯然。
林羽見狀，心中那點火氣也消了大半。他偷偷瞄了一眼師父，見對方真的沒了平日裡的嬉皮笑臉，反而有些愧疚起來。
“師父…”
“吃飯。”九馗頭也不擡。
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尴尬。林羽想說點什麼緩解，卻不知從何開口。
過了一會兒，九馗放下筷子，望着窗外的夕陽，幽幽開口：
“我跟你講個故事吧。”
林羽擡起頭，見師父的眼中竟有淚光閃動。
“三十年前，我還年輕那會兒，遇到過一件事。”九馗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有個小姑娘，才七歲，誤飲了農藥。”
林羽心中一緊，筷子也停了下來。
“那時候農村條件差，送到鎮上衛生所，醫生說沒救了。家裡人哭得死去活來，準備後事。”九馗揉了揉眼角，“出殡那天，我也在場。白事知客是個老江湖，提前跟家屬交代過，說擡棺路上不管聽到什麼聲音，都當沒聽見，那是親人太思念死者産生的幻聽。”
林羽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隊伍走到半路，那孩子的父親突然停下來，臉色煞白。他說聽到女兒在喊他。”九馗的手微微顫抖，“那父親執意要開棺，家裡人都說他是幻聽，加上唢呐聲太吵鬧，硬是把他拉住了。”
“那父親急得不行，拼命掙紮，最後竟然暈了過去。等他醒來，女兒已經下葬了。”
林羽聽得心驚肉跳：“然後呢？”
九馗長歎一聲：“後來才知道，那孩子喝的農藥被井水稀釋過，根本不緻命，隻是昏迷而已。如果當時開棺…”
話沒說完，九馗已經淚流滿面。
林羽愣在那裡，半天說不出話來。他想起剛才師父在飯桌上的話，心中五味雜陳。
“師父，我…”
“不怪你。”九馗擦了擦眼淚，勉強笑了笑，“年輕人嘛，不信這些也正常。隻是…”
九馗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默默收拾起碗筷。
林羽看着師父佝偻的背影，心中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滋味。他想起這些天來，師父雖然貪财好色，嘴上不饒人，但确實處處護着自己。而自己剛才的話，顯然傷到了老人家的心。
“師父，對不起。”林羽站起身來，“我不該那麼說。”
九馗擺擺手：“算了，吃飽了就走吧。天色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