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歌者輕啟朱唇，飄渺話音令雲輕娆指尖微顫。凝望那抹朦胧倩影在月下旋舞，琴匣中的五弦古琴忽而泛起幽光。
“敢問仙娥，出陣之法何在？”雲輕娆踏碎滿地竹影，青玉簪在夜風中泠泠作響。
回應她的仍是纏綿歌謠：“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七問無果，雲輕娆廣袖翻卷，信手撥動商弦。
音波如霜刃破空，卻見歌者化作萬千流螢，又在三丈外聚形如初。
古琴驟停，她凝眸細觀，那虛影足尖點地竟無塵埃驚起。
“既是幻境為何能語？”雲輕娆素來清冷的眸光泛起漣漪，十指輪轉間《廣陵散》铮然而起。
琴音裹挾着千年梧桐木的煉氣，将滿地竹葉卷成碧色漩渦。
青楓此時正俯身撚起一抔赭色砂土，指尖靈火倏然竄起三寸。
他仰頭望向蒼穹：“湘妃竹影作北鬥，滄溟潮聲應子時，這陣法倒是别緻。”
忽聞身後傳來裂帛之音，原是雲輕娆的琴弦割裂了歌者水袖，那半截素綢落地竟化作斑竹嫩枝。
“縱我不往。”缥缈歌聲陡然轉急，青楓指尖撫過竹節上的淚斑，忽覺掌心微燙。
擡眸望去，月輪已攀至湘竹梢頭，整片竹林正以奇詭韻律簌簌搖動。
夜色籠罩的幻境中，青楓盯着虛空中若隐若現的符紋沉吟良久，卻一時難以參透其中玄機。
索性盤膝入定，任由耳畔飄渺仙音牽引着意識沉入識海深處，竟在虛實交織的韻律中漸入忘我之境。
這方天地晝夜難辨，唯有一輪孤月懸空。雲輕娆十指翻飛奏響百餘首曲調，素來清冷的面容罕見地浮現焦躁。
餘光看見青衣雲輕娆枕着竹根酣眠的模樣，眼底掠過幾分不屑，索性将人晾在原地，化作流光掠向天際探查。
然而每當她即将觸及幻境邊界，時空便如漩渦般詭谲流轉，生生将她送回原點。
八方方位如同活物般時移景換，任憑她如何推演也尋不到破綻。
最終隻得折返，與沉睡的青楓保持着三丈距離盤坐調息。
雖不屑這憊懶同門，終究不忍見其魂飛魄散。
如此光景倏忽半月有餘。每當神秘女子踏歌而來，雲輕娆便以琴音相抗，青楓則始終維持着半夢半醒的狀态。
看似互不相幹的三方，竟在虛空裡織就微妙平衡。
這日青衣雲輕娆忽然伸着懶腰起身，指尖輕觸身側震顫的琴弦。
“仙子的琴聲中似乎有些焦躁？”
雲輕娆置若罔聞，卻見七弦古琴泛起水波狀靈紋，将幾欲崩斷的琴音強行壓回清越。
“昔年道宗前輩在劍閣講經時說得好：心若冰清，天塌不驚。幻境之中最忌心浮氣躁。”
青楓随手摘了片竹葉把玩，目光卻望向虛空某處，“不過此處倒也有趣，任我如何吐納，修為竟紋絲未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