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不敢像往常那樣自然地叫他名字,平時自信優雅的張譯冰此時雖然在自己家裡,卻感到手心冒汗,有些許的緊張和局促。
程飛的目光在她臉上短暫停留,平靜無波,微笑着點點頭:“嗯,譯冰。”那語氣,冷淡而克制,客氣而疏離。
張譯冰心頭那點雀躍的小火苗,瞬間被這盆冷水澆熄了大半,她有些局促地在旁邊的單人沙發坐下,手指無意識地絞着衣角。
“開飯開飯!”夏冰在廚房高聲招呼着,打破了客廳裡微妙的安靜。
餐廳裡,那張不算大的圓桌被擺得滿滿當當。
糖醋鯉魚色澤紅亮,紅燒獅子頭醬香濃郁,清炒時蔬碧綠鮮嫩都是夏冰的拿手好菜,豐盛得遠超“便飯”的範疇。
最顯眼的,是桌子中央擺着的一瓶茅台酒,包裝略顯陳舊,透着一股歲月的沉澱感。
“小程,今天高興,陪張叔喝兩杯。”張家誠親自拿起那瓶酒,小心翼翼地擰開瓶蓋,一股醇厚濃郁的醬香瞬間彌漫開來。
他一邊給程飛面前的酒杯斟滿,一邊狀似随意地說:“這酒啊,還是當年譯冰考上大學那年我買的,一直沒舍得開。今天正好,算是雙喜臨門嘛!”
“雙喜”?程飛握着酒杯的手指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
酒液在杯中微微晃動,映着頂燈的光。他擡起眼,臉上依舊是那副沉穩的笑容:“張叔珍藏的好酒,今天有口福了。謝謝張叔、阿姨費心。”他沒有接“雙喜”的話茬,隻是舉杯,恭敬地敬向張家誠。
夏冰不停地給程飛夾菜,嘴裡念叨着:“小程你嘗嘗這個,阿姨特意給你做的你看你最近都瘦了,工作再忙也得注意身體”那份親昵和關切,幾乎要溢出來。
張譯冰坐在程飛斜對面,小口扒拉着碗裡的飯粒,耳朵卻豎得老高,捕捉着程飛說的每一個字。她偶爾偷偷擡眼看他,看他低垂着眼睑專注吃飯的樣子,看他沉穩應對父親話語的側臉。
他就在眼前,離得這麼近,可那份無形的距離感卻比任何時候都強烈。父母營造的這份“家”的溫暖氛圍,像一層甜蜜的糖衣,包裹着的卻是她心頭越來越清晰的苦澀和失落。
她清晰地感覺到程飛在“配合”,在禮貌周全地扮演着“客人”的角色,甚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如坐針氈的僵硬。
他對她,更是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
張家誠談興頗濃,話題有意無意地繞着轉:“小程啊,這次能這麼快從那個麻煩裡脫身,足見你做事光明磊落,經得起考驗!好!年輕人就該這樣!橙基金做得也很好,實實在在為老百姓做了好事,我和我們東平縣裡幾個領導聊起來,都對你贊不絕口啊!大家一直希望以後有機會你能來東平做點事情!張叔支持你!”
程飛放下筷子,認真聽着,适時點頭,回應得滴水不漏:“謝謝張叔關心和信任。我和是個普通的老百姓,不敢做逾越的事情。這次其實要感謝譯冰他們,如果不是因為譯冰平時把賬目打理得那麼清晰,相關資料保存完整,我可能還真的比較麻煩。”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肯定嘉許的目光投降張譯冰,這是這段飯張譯冰從他眼睛裡看到的難得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