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已經把刀架在了所有人的脖子上,而他們,還在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争得你死我活。
太子李亨,在李倓的攙扶下,勉強站着。
他的臉色慘白,嘴唇發紫,看着眼前這如同地獄的景象,看着龍椅上那個如同石雕的父皇,前所未有的絕望感,攫住了他的心髒。
他不是怕死。
他是怕,李唐數百年的基業,就要斷送在他們這一代人的手裡。
他将成為亡國之君。
不,他連成為亡國之君的機會都沒有,他隻是一個亡國的太子。
他将被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大殿内,哭聲、哀嚎聲、喃喃自語聲,此起彼伏。
沒有人再說話,沒有人再争吵,更沒有人去想什麼對策。
所有人的精神,都已經被這接二連三的、超乎想象的打擊,給徹底摧毀了。
他們忘記了要去問罪誰,也忘記了要去彈劾誰。
楊國忠和李隆基,甚至已經徹底忘記了,就在不久之前,他們還在為一個名叫李璘的親王,而大動幹戈。
在真正的天地之威面前,所有的人間恩怨,都顯得那麼的渺小,與塵埃無異。
死寂。
一種比死亡本身還要可怕的死寂,籠罩着整座太極殿。
空氣凝固成了鉛塊,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讓他們喘不過氣。
地上跪着的,殿中站着的,無一不是大唐帝國的頂梁柱,此刻卻是一群被抽走了魂魄的泥塑木偶,失去了所有的反應能力。
楊國忠,這隻癱軟在地的巨大蛤蟆,他的腦子裡本已是一片混沌的漿糊。
七十二城,一日而下。
這幾個字将他的神智,他的尊嚴,他的一切,都敲擊得粉碎。
他感覺自己正在下沉,墜入一個無底的、冰冷的深淵。
沒有光,沒有聲音,隻有無盡的絕望。
就在這徹底的黑暗之中,一點微弱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火星,突然在他破碎的意識深處,閃爍了一下。
荊州
這個地名,毫無征兆地飄進了他的腦海。
為什麼是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