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之内,死寂再次降臨。
隻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壓抑的啜泣。
他們,這些平日裡高高在上,視天下百姓為刍狗的門閥貴胄,第一次嘗到了名為恐懼的滋味。
這種恐懼,冰冷、黏膩,順着脊椎骨一路爬上天靈蓋,凍結了他們所有的思考能力。
他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在了那個癱坐在地上的太子身上。
李亨。
大唐曾經的正統。
他們最後的、也是最可笑的救命稻草。
李亨似乎感受到了衆人的注視,他擡起頭,那張蒼白浮腫的臉上,竟然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諸公明日明日赴宴,孤孤也去。”
他說得斷斷續續,用盡了全身力氣。
“孤是太子,他是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他不敢他不敢的”
這番自我安慰的話語,連他自己都不信,聲音抖得不成調,更像是在給自己念悼詞。
衆人看着他這副爛泥扶不上牆的模樣,心中最後一點幻想也徹底破滅。
指望他?
還不如指望明天那暴君會突然良心發現。
夜,更深了。
東宮的寒意,能滲透骨髓。
與此同時,皇城深處的甘露殿,卻溫暖如春。
燈火通明,将殿内照得亮如白晝。
李璘沒有批閱奏折,也沒有飲酒作樂。
他獨自一人,坐在一張巨大的沙盤前。
沙盤上,是整個長安城的縮微模型,每一條街道,每一座坊市,甚至五姓七望的府邸,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他伸出手,修長的手指在沙盤上輕輕劃過,像是在撫摸情人的肌膚。
但他的眼神,卻冰冷得不帶溫度,神明在俯瞰腳下的蝼蟻。
“陛下。”
老福的聲音在殿外響起,恭敬而謙卑,“武安君、淮陰侯已在殿外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