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璘說着客套話,但那雙眼睛卻在不動聲色地審視着他,在打量一柄剛剛淬火的寶劍,看它是否足夠鋒利,是否還有裂痕。
“君臣有别,禮不可廢。”
李瑁垂着眼,恭順地回答。
李璘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拉着李瑁走到一旁的軟榻坐下,親自為他倒了一杯茶。
“朕看了你從益州送來的奏疏,鹽鐵專營一事,辦得不錯。”
李璘開口,直入正題,“蜀地富庶,但人心蕪雜,前朝舊弊甚深。你這個益州大都督,擔子不輕啊。”
“為陛下分憂,是臣的本分。”
李瑁接口道,“臣已在蜀中清查田畝,整頓吏治,必不負陛下所托。”
他刻意将自己的聲音放得沉穩有力,将自己對未來的規劃和盤托出。
他要讓這位新君看到,他李瑁是一個有用的,專注于政務的臣子,而非一個沉湎于過去的怨夫。
李璘靜靜地聽着,手指有節奏地敲擊着桌面。
“很好。”
他點點頭,語氣裡帶着贊許,“朕就知道,十八弟是能做大事的人。”
他話鋒一轉,聲音裡忽然多了溫和:“今日入宮,路上可還順利?金仙和玉真兩位姑姑想見你,被朕攔下了。”
李瑁的心猛地一跳。
“姑姑們疼我。”
“但她們有時候說話不知輕重,朕怕她們又提起舊事,惹你心煩。畢竟這些年,你活得太委屈了。”
委屈。
這個詞從當今天子的口中說出,一隻溫柔的手,卻帶着冰冷的鐵刺,輕輕拂過他早已結痂的傷口,又準又狠地紮了進去。
李瑁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酸澀湧上鼻腔。
他低下頭,掩去眼底一閃而過的狼狽。
“陛下費心了。”
他的聲音有些發緊。
李璘看着他緊繃的側臉,将他所有細微的反應盡收眼底。
大殿内的空氣凝固了,檀香的氣味也變得格外濃重,壓得人喘不過氣。
就在李瑁以為這段令人難堪的對話即将結束時,李璘卻用近乎閑聊的、輕飄飄的語氣,抛出了那個他最恐懼的問題。
“你還想見見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