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死死盯着那片被油布覆蓋的牆壁。
“來了!來了!官爺來了!”
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嗓子,騷動的人群立刻安靜下來,又在下一秒爆發出更大的嗡鳴。
幾名禮部官員在禁軍的護衛下,面無表情地走上高台。
随着領頭官員一聲令下,覆蓋在皇榜上的油布被猛地扯下。
刹那間,成百上千個用濃墨寫就的名字,暴露在所有人的視線中。
那一個個黑色的方塊字,在這一刻,擁有了生命。
它們是天堂的階梯,也是地獄的門扉。
寂靜隻持續了短短一瞬。
“中了!我中了!林三郎!哈哈哈哈!我中了!”
一個衣衫洗得發白的年輕書生,在榜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先是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随即爆發出瘋癫似的大笑。
他跳着,叫着,眼淚和鼻涕糊了一臉,最後雙腿一軟,竟直挺挺地昏了過去。
旁邊他的老仆,激動得渾身哆嗦,一邊掐着人中,一邊語無倫次地哭喊:“祖宗保佑!少爺中了!我們林家要出頭了!”
有人狂喜,就有人劇悲。
一名中年文士,手指顫抖地從榜首一路往下尋,尋了三遍,四遍,那張寫滿了名字的紙上,始終沒有他尋覓的痕迹。
他的臉色由漲紅變為煞白,最後化為一片死灰。
他身子一晃,靠在了身後的牆壁上,緩緩滑坐下去。
手中的折扇“啪嗒”一聲掉在地上,他卻渾然不覺,隻是雙眼空洞地望着喧鬧的人群,魂魄已經被抽走了。
并非所有落榜者都如此失态。
人群一角,有個叫張繼的落魄書生,靜靜地看完了榜,臉上無悲無喜。
他隻是轉身,看着不遠處那座在晨霧中若隐若現的古寺輪廓,輕輕歎了口氣。
他從懷中摸出筆墨,走到一處僻靜的牆角,揮筆寫下四句詩:“落榜長安聞鐘聲,寒山古寺鎖秋風。功名不過三寸墨,何如歸去作漁翁。”
寫罷,他将毛筆随手一扔,頭也不回地擠出人群,蕭索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長安的晨霧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