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李林甫為首的官員們,如蒙大赦,癱軟的身體裡終于擠出了一絲力氣,哆哆嗦嗦地山呼萬歲,然後手腳并用地爬起來,幾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這座讓他們靈魂都感到戰栗的宮殿。
李璘沒有再看他們一眼,轉身,大步流星地走下禦階,消失在了屏風之後。
他高大挺拔的背影,給所有人留下了一道沉重如山的陰影。
太上殿。
香爐裡燃着上等的龍涎香,煙氣袅袅,将殿内奢華的陳設籠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然而,這安神靜氣的熏香,卻絲毫無法平息太上皇李隆基内心的驚濤駭浪。
他穿着一身寬松的常服,原本保養得宜的臉上,此刻布滿了病态的潮紅。
手中的白玉酒杯“當啷”一聲,從他顫抖的手中滑落,摔在光潔如鏡的金磚上,碎成幾片。
殷紅的葡萄酒液,像一灘刺目的鮮血,慢慢洇開。
“你說什麼?”
他的聲音嘶啞幹澀,渾濁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跪地禀報的小宦官,“再說一遍!朝堂上發生了什麼?”
那小宦官是太上殿裡新提拔上來的,遠不如高力士機靈,此刻早已吓得魂不附體,将頭埋得低低的,用帶着哭腔的聲音把太極殿上發生的事情又複述了一遍。
“袁天袁天罡說,那那無頭将軍宇文成都索命,是是人心作祟,是是有人要動搖陛下的根基其心,其心可誅”
“宇文成都無頭将軍”
李隆基失神地重複着這幾個字,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倒去,重重地靠在了軟榻的靠背上。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胸口劇烈地起伏,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
這個案子,他太熟悉了!
記憶的閘門轟然打開,塵封多年的往事,帶着一股陳腐的血腥氣,洶湧而來。
那是武周朝的事情了,他還隻是一個年少的親王,每天活在姑母武則天的陰影之下,謹小慎微,如履薄冰。
那時候,洛陽城裡也出現過一樁“無頭将軍”的案子。
死者都是武家的親貴,死狀凄慘,頭顱不翼而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