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仁正突然裝模作樣地對徐老行了一禮,緩緩說道:“見過徐老,鄙人便是您口中說的阿甯童養媳時的未婚夫君周仁正。”
他自我介紹後,又繼續說道,“對于你說的阿甯被安伯父安伯母賣了之後受的疾苦我不同意,若是安家父母沒有把她賣給周家,以安家的條件,她怎麼可能識字學禮,這些都是周家還沒衰落時給予她的。”
說着他又故作一臉歉意,“我承認因為受賭坊欺騙的緣故,為了還賭債典賣了阿甯,我一直在深深懊悔,要是再給我一次機會,甯願被賭坊打死也絕對不會典賣她。”
大家都聽着他的說話,他深深歎了口氣,“隻是話又說回來,要是沒有典賣,阿甯也不可能有今日這些機遇,也不會兩次受聖上恩賞,這都是因果。佛家講究因果,我想這就是前世的因果,不能将賣女的事完全分開來看,就結果來說是好的。”
徐老淡淡看了眼周仁正,老眉微皺,這人倒是牙尖嘴利,竟然用因果論淡化受的傷害。
雖然許多人不認可賣女典妻的行為,但也因為這番結果論,讓先前的憤怒弱了許多,就結果而言确實如此。
那三個禮學學士也恢複冷靜,順着話說道:“周公子說得對,安娘子如果不是到了周家,以安家的條件不可能教她學禮識字,一個目不識丁的女子最好的結果,便是嫁個山野村夫,在家相夫教子,必定不會有享受天恩的機會。”
徐老眉頭皺得更深幾分,這分明就是詭辯,可偏偏沒辦法反駁,他沒辦法證明安熙甯不被賣的日子會比現在好。
紀墨卿見徐老不說話,也是急了,沉聲喝道:“你這就是強詞奪理,這一路下來要經曆多少才能堅持下來,現在過得再好也不是你們當初賣女典妻的理由!”
周仁正聞言,他知道紀世子肯定會插嘴,早想好了說辭,淡淡說道:“可要是當初安伯父安伯母沒有把阿甯賣到周家,我沒有典妻到侯府,世子大人恐怕也早已經沒命了吧。就這個結果來說,世子還應該感謝安家父母和我。”
紀墨卿一向不善言辭,竟也不知如何反駁,被他的話氣得臉色陰沉,轉眼見那些高僧動搖的神情,這麼下去可是要輸呀。
安熙甯知道周仁正一向油嘴滑舌,擅長察言觀色說話是他的特點,不然也不可能在兵馬司那種地方站穩腳。
她心底也有些慌,不過很快冷靜下來,緩緩說道:“再好的結果也是我自己努力得來的,與你們有何幹系,這個過程你們留下的痛苦是有永遠不會消失的。”
她今日絕對不能輸,哪怕要揭開自己的傷疤。
安熙甯說着讓麻婆和佩佩幫她挽起衣袖,露出一雙滿是傷痕的手臂,“上面的一道道傷疤都是在周家留下的,安家人明知周仁正有暴虐症,卻為了幾兩銀子不顧女兒死活,這配為人父母嗎?”
衆人看着觸目驚心的傷疤,紛紛不忍直視,剛剛消下去的憤怒又湧起來。
“這一家子還是人嗎!把人打成這樣,還典賣人家,現在竟然倒打一耙說安娘子不孝,必須斷親!”
“對,必須斷親,以前不把人家當人看,現在也不該原!”
說話的大部分是婦人,她們同情安熙甯,難以想象這種事放到自己身上會怎麼樣。
周仁正也是愣住,沒想到安熙甯當衆揭露傷疤,這對她自己的名聲也不是好事,但是他不想安家父母輸了論禮,把自己和安家摘幹淨,繼續說道:
“我不否認此事,也為此深深懊悔,隻是今日說的不是我的事,是論阿甯要跟安家父母斷親到底是不是有違孝道!”
話題被他一句話就岔開了,那三個人也是立馬說道:“安家父母隻是兒時被賣過一次,并沒有做出傷害她的事,她憑這個就要斷親,不僅有違孝道,還不敬先帝。先帝以仁孝立國,豈能容許這種子女斷親父母的事發生!”
紀墨卿真是被這些腐儒氣到爆炸,看他們一起欺負安熙甯,忍不住破口罵道:“放你的狗屁不通的道理!這事兒與敬不敬先帝有何幹系,先帝是以仁孝立國,可前提是父慈子才能孝,先是父母慈愛,後才是子女孝順。你告訴我安家父母跟慈愛哪一點有關系!”
他已經深深把這幾個人記住,事後絕對要把他們的事查個底掉,休想欺負了她就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