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言匆忙走到床邊,腳下踩到什麼東西,發出清脆的聲響。
“别過來。”他的聲音從黑暗的角落傳來,嘶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地上都是玻璃。”
那聲音裡壓抑的痛苦,讓她心髒一緊。
靈言沒有聽他的,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繞開地上的狼藉,徑直走到他身邊。床上的男人蜷縮在角落,像一頭受傷的野獸,渾身都在細微地發抖。
“蕭慕?”她試探着伸出手。
指尖剛觸到他滾燙的胳膊,整個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了過去,重重跌進一個懷抱。
“蕭慕!”靈言驚呼一聲,下意識地想要掙紮。
“别動。”他鐵鉗般的手臂将她死死禁锢,滾燙的呼吸噴在她的耳廓,“就一會兒,求你。”
最後兩個字帶着一絲哀求,徹底擊潰了靈言的掙紮。她能感覺到他身體的僵硬和顫抖,那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絕望,讓她無法動彈。
時間會淡忘一切,可時間也會讓傷疤一次次更加清晰。這五年,每當想起為救他而死的父母,被他連累的大哥,滅頂的愧疚就将他吞噬。他固執地将這些罪責刻在腦子裡,用這種殘忍的方式折磨自己,仿佛隻有這樣,内心才能好受一些。
不知過了多久,暴雨砸在玻璃窗上的聲響漸漸弱了。靈言的頸窩一片濕潤,身體也早已僵硬,可她沒敢動。箍在她腰間的手臂不知何時松了力道,身後的人呼吸也變得平穩悠長。
他睡着了。
安靜睡着的他,不再是那個運籌帷幄的商業天才。卸下所有堅硬的外殼,他隻是一個普通的青年人。是啊,他也才二十八歲。
漸漸地,困意也襲了上來,靈言就着這個别扭的姿勢,沉沉睡了過去。
蕭慕醒來時,天還未亮。懷裡溫軟的觸感和清淺的呼吸聲,讓他有一瞬間的怔忪。他低下頭,看着身邊人安靜的睡顔,内心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甯。以往的這個時刻,他總是頭痛欲裂,在無邊的自責中煎熬。
手機在旁邊有響動,蕭慕怕吵醒尹靈言,蹑手蹑腳的下了床,他和尹靈言今天又基本沒有用餐,高強度的工作,再加上靈言今天受了驚吓,再不吃東西,怕胃裡受不了。
手機屏幕上是景凡的十幾條信息和未接來電。前面幾條還是“出來喝酒?”,後面就變成了“在哪兒?我去找你!”,最後一條語氣已經接近崩潰:“蕭慕,你丫别吓我!”
景凡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說句誇張的,兩個人關系好的連褲子都穿同一條,緣分說來也奇怪,蕭慕從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看着彬彬有禮,景凡是個混不吝的,從小就是讓人頭疼的,偏偏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最後跟親兄弟似的。
隻是這二年,随着蕭慕家裡的變故,在商場讓人頭疼的那個人變成了蕭慕,景凡一雙桃花眼,左右逢源,倒顯得蕭慕更加冷峻毫無人氣。
蕭慕撥通了景凡的電話。
那邊幾乎是秒接,景凡的咆哮聲差點震破他的耳膜:“蕭慕!你他媽出息了啊!電話不接信息不回,老子心髒病都快被你吓出來了!”景凡在那頭說了一堆,這邊靜悄悄的,他才緩了語氣“你丫的,沒事吧。”
蕭慕聽着他中氣十足的罵聲,竟低笑了一聲。
電話那頭瞬間安靜,随即景凡的聲音變得驚恐:“淦!你笑什麼?你别吓我,你是不是把自己折騰出毛病了?”
“我沒事。”蕭慕難得好心情,聲音裡還帶着剛睡醒的沙啞。
兩個人是什麼關系,蕭慕真沒事還是假硬撐景凡還是知道的,所以這次換他震驚了。“你這語氣不對勁啊!非常不對勁!說,你是不是被魂穿了?還是昨晚有仙女下凡普渡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