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第1頁)

他那些驚世駭俗的“私生子光榮論”,不過是他用自己那套在泥潭裡摸索出來的歪理,去強行解釋這個他剛剛接觸到的、光怪陸離的文明世界。

他就像一個沒得到正确說明書,隻能靠自己瞎按一通,結果把所有程序都搞亂了的機器。

他不是單純的壞,他是從根上就長歪了的野草。

【我我突然有點說不出話了。】

【這身世難怪他這麼瘋,原來是從小就沒正常過。】

【在難民窟裡活下來,這生存能力得是地獄級别的吧?】

【可憐不是他傷害别人的理由!他之前還想威脅女鵝呢!】

阿決跪在床邊,仰着頭,像一隻被剝了皮、獻祭在神壇上的牲畜。

他将自己最陰暗、最不堪的過往赤裸裸地剖開,攤在林詩瑤面前,等着她的審判。

林詩瑤費力地擡起那隻被藥力侵蝕得有些發軟的手,在阿決錯愕的注視下,輕輕地、落在了他的頭頂。

她的動作很輕,掌心沒有多少溫度,與其說是在安撫,不如說更像是在确認一件物品的質地。

阿決的身體猛地一僵,整個人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裡,翻湧的癫狂和痛苦瞬間凝滞,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全然的、不知所措的茫然。

“所以,”林詩瑤終于開口,“你做的所有事,說的所有話,都隻是為了向這個世界證明,你還活着。”

她用的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

阿決的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

“一定很累吧。”林詩瑤又說。

她的手還放在他的頭上,指尖無意識地劃過他柔軟的發絲。

就是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阿決的眼眶,毫無征兆地紅了。

那雙細長的眼睛裡,最後一點名為理智的屏障,在林詩瑤那句輕飄飄的“一定很累吧”面前,轟然倒塌。

一滴滾燙的液體砸下。

緊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像是斷了線的珍珠,大顆大顆的眼淚從阿決的眼眶裡滾落,沿着他消瘦的臉頰,劃過緊繃的下颌線,最終無聲地滴落在那張華貴柔軟的羊絨毯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沒有嚎啕,也沒有抽泣,隻是那麼跪在床邊,仰着頭,近乎固執地看着林詩瑤,任由眼淚洶湧而出。

那種極緻的安靜和壓抑,反而比任何撕心裂肺的哭喊都更令人心驚。

他像一尊正在無聲碎裂的神像,臉上還維持着那種扭曲的、被擊穿的狂喜,眼淚卻暴露了他内裡早已千瘡百孔的荒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