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聞言,有些不耐煩于蕭崎一直打岔,“我是倒覺得奇怪了,從前隻聽聞蕭閣領辦差雷厲風行,心無旁骛,今日怎麼心思全然未在案子上?”
蕭崎的目光驟然轉冷,他沉默片刻,忽而冷笑一聲,“你倒是真一點都沒意識到,你可知這命案原本就是你刑部該管之事,為何我禦守閣會來插手?”
裴昭心頭一跳,回想起方才墨七和蕭崎的對話内容,試探道:“因為這裡是皇寺?事關皇家體面?”
“看來你聽力還不差。”
他沉聲道:“五日前,前朝重臣孫老國公的兩位嫡孫,孫啟宸與孫彥峰兄弟二人,來淨國寺上香祈福。兄長孫啟宸在香室内突然暴斃,孫家上下,尤其是孫啟宸的母親,一口咬定是二房孫彥峰所為,兄弟阋牆,争奪家産。”
他頓了頓,繼續道:“孫家乃前朝勳貴,在朝在野影響頗大,陛下前朝根基不穩,急需孫家支持。孫老國公一意孤行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莫要鬧得滿城風雨,毀了他孫家甚至是皇室的體面。前腳孫啟宸剛死,屍骨未寒,後腳這淨國寺後山就挖出三具僧人屍體”
“若再傳出什麼‘皇家寺院藏污納垢’、‘佛祖腳下連發命案’的流言,你讓陛下的臉面往哪擱?”
裴昭聽得心頭火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怒和悲涼湧上心頭,她忍不住提高了聲音:“孫家是前朝重臣之後,他們的命是命,那這三個僧人的命呢?難道就因為皇室這點所謂的‘體面’,就”
“裴昭!”蕭崎的聲音陡然嚴厲。
他猛地向前一步,瞬間拉近了與裴昭的距離。
高大的身影帶着強烈的壓迫感籠罩下來,更讓裴昭心驚的是,蕭崎的手,已經握住了腰間的橫刀刀鞘。
隻見他手腕一翻,并未拔刀,而是将冰冷堅硬的刀柄,緩緩擡起,精準地抵住了裴昭的下颌。
力道不輕不重,卻硬生生地将她的下巴擡起,迫使她的雙眼,直直地迎上他的視線。
“看來,本閣領那第一道聘禮,”蕭崎的聲音壓得極低,一字一句敲在裴昭心上,“還是沒能教會你,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他的目光掃過周圍垂首肅立的禦守衛,“好在這裡,都是我禦守閣的人。全禦守閣上下,都長着同一張嘴巴。今日你這些話,但凡有一句傳了出去,被有心人利用”
刀柄微微用力,裴昭感到下颌傳來清晰的壓迫感。
“不僅僅是你裴府滿門,會頃刻間大禍臨頭。就連我禦守閣,都會被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幾句話,拖入萬劫不複之地。”
“夫人可明白?”
裴昭被他話語驚得心髒驟縮,冷汗瞬間浸濕了後背。
她确實疏忽大意了,隻顧着心中的憤怒與正義,卻忘了這朝堂之上風雲詭谲,一句話便能引來滅頂之災。
但看着坑底那三具無辜的白骨,她心裡忍不住想起了過去,小聲道:“我隻是不願任何一個人蒙冤”
“那若最後查明,孫彥峰是無辜的呢?”
“是不是這三個僧人的死,也能有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