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未有暴雨如注,最近天氣一向如此。
蕭崎卧房内,燭火卻依舊搖曳。
蕭崎斜倚在床頭,手中雖拿着一卷書冊,目光卻早已有些飄忽,倦意襲來。
他不時擡眼,望向桌案前那個伏案疾書的身影,眉頭微蹙。
裴昭正全神貫注地翻閱着攤開在桌案上的書籍,指尖劃過一行行墨字,時而凝神思索,時而提筆在旁邊的紙上記錄着什麼。
跳躍的燭光在她專注的側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陰影,勾勒出沉靜的輪廓。
良久,她終于放下筆,兩隻手輕輕揉了揉太陽穴,緩緩站起身,朝着床邊走來。
“上午你們走後,我又去了淨國寺的香室一趟,你可知我在那裡發現了什麼?”
蕭崎放下手中的書卷,擡眸看向她,等着她繼續說下。
裴昭走到床邊不遠處站定,“我又仔細查看了一遍香室裡的所有角落,倒是有新的發現,在那尊佛像的身後,我發現了一個紅蓮圖案。”
雖然裴昭當時讓禦守衛詳細記錄,但蕭崎一下午的時間都未在禦守閣,自然也是沒有看過禦守衛送回的記檔。
“并非禦守衛的疏漏,”裴昭解釋道,“而是那紅蓮圖案比較特殊”
“我湊到跟前聞了聞,有股極其微弱的刺鼻氣味,并非尋常的朱砂。方才我查閱了古籍,大緻查到那顔料應是混入了某種特殊的汁液調配而成。”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這種汁液遇水汽、遇熱則顯。自孫啟宸死後第三天開始,夜間連降暴雨,晨起空氣異常濕潤,臨近正午溫度升高,水汽蒸騰,那紅蓮圖案才得以顯形。”
“這也是為何你禦守閣在案發後勘查時無人發現,今日卻顯露出來的原因,隻因案發那幾日,并未下雨。”
蕭崎靜靜地聽着,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輕敲着書卷的邊緣。
不過當裴昭說到“特殊植物的汁液”、“遇水則隐、遇熱則顯”時,他的指尖輕輕一顫。
但他并未就紅蓮圖案發表任何看法,反而話鋒一轉,“你不是想知道我今日與孫老國公說了些什麼嗎?”
裴昭漫不經心地答道:“閣領大人今日登門拜訪并未提前知會孫府,一進門那老管家就說孫老國公等候多時,不過就是孫老國公有事相求于你禦守閣罷了,大抵應是盡快結案了事。”
蕭崎搖了搖頭,“是去跟孫老國公談判。”
“談判?”
裴昭微怔,這個詞用在功勳卓著的兩朝老臣身上,顯得有些不太合适。
況且,是誰要跟孫老國公談判?
蕭崎的目光從裴昭臉上移開,視線投向跳躍的燭火,聲音平淡,“你可知陛下為何縱着孫老國公,讓禦守閣嚴密封鎖孫家的事情,甚至不惜壓下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