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散發着濃烈屍臭和腐敗氣息的墓坑中爬出來，裴昭踉跄了幾步，大口地呼吸着稍微新鮮的空氣。
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要将身體裡壓抑的情緒，和吸入的腐氣吐出來。
她重新将目光投向坑底那具屍體，心中翻湧的情緒複雜難言。
決定開棺驗屍的那一刻，她已預想過各種可能，但當指尖觸碰到那異常後移的舌骨，感受到喉骨斷裂的觸感時，那份冰冷的确認所帶來的沖擊，遠比想象中更沉重。
“辛苦兄弟們了。”
裴昭的聲音帶着一絲疲憊，“将墳墓恢複原樣吧。”
禦守衛們聞言，立刻行動起來，動作利落地開始填土掩埋。
裴昭轉向一直守在坑邊的墨七，目光沉凝：“墨七，昨日你詢問了林家居所的鄰居，可有什麼發現？”
墨七上前一步，低聲道：“回夫人，那裡遠離京城的繁華地段，左鄰右舍都說不知道孫家公子這号人物。”
他頓了頓，“也都說林萱姑娘生前一段時間，沒有不認識的人去過她家。街坊們都說，林萱性子安靜，很少與外人往來。”
裴昭點了點頭，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那邊街巷窄，院落之間也挨得近，若真有生人頻繁出入，想必鄰居也會有所察覺。”
墨七眉頭微蹙，聲音壓得更低：“夫人，目前為止，隻有孫家大公子的嫌疑最大。他頻繁出入快意樓，獨點林萱，動機不明。我們要不要再去孫府查一查？看看孫啟宸的遺物裡，會不會留下什麼線索？”
裴昭果斷地搖頭，“不可，孫國公府不是想查就能查的，除非陛下首肯。孫啟宸的死還未有定論，此時再貿然請旨，隻怕會觸怒龍顔。”
墨七眼中閃過一絲不甘，“那該怎麼辦？現下能斷定林萱姑娘并非自殺，可線索又斷了”
裴昭緊鎖的眉頭下，眼神卻異常銳利，“既然孫府不能查，那就再去快意樓一趟。”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
快意樓門前，懸挂的燈籠散發出暧昧的暖光，絲竹管弦之聲隐隐傳來，與白日裡的冷清判若兩人。
樓内，生意漸起，莺聲燕語，觥籌交錯。
衣着鮮亮的客人們摟着嬌媚的姑娘，推杯換盞，一派紙醉金迷的景象。
老闆娘四娘依舊是一身素雅卻不失風情的裝束，斜倚在櫃台邊，手中慢悠悠地搖着一柄團扇。
當裴昭和蕭崎身着官服出現在快意樓門口時，這格格不入的組合瞬間吸引了不少目光。
四娘的目光第一時間落在了他們身上，不動聲色地朝裴昭使了個眼色，然後轉身，步履從容地踏上了通往二樓的樓梯。
裴昭會意，與墨七緊随其後。
二樓一間相對僻靜的雅間内，四娘已安然落座。
“給兩位官家拿壺好酒，再來兩個下酒菜。”她吩咐着身邊侍立的一個年輕侍女，聲音溫婉。
“不必了，四娘。”裴昭擡手制止，“我問幾個問題便走。”
四娘聞言，搖扇的動作略緩，片刻後，嘴角一笑，“閣領夫人有什麼想問的，問就是了，妾身知無不言。”
裴昭的視線越過她，落在了她身後那個侍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