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想到,小許能幹出這種事兒,連孩子都下得去手。”
“可不是,平日裡半點看不出,聽說她還往孩子飯菜裡摻沙子,用針紮娃娃。今天晨晨腿上全是她掐的青紫,後媽就沒一個好東西!”
“要不是孩子姥姥過來撞見,還指不定瞞到啥時候!”
“她倒好,咱們還沒說啥呢,自己先暈過去了,現在還得我守着,呸!”
“誰讓顧連長不在呢,你是大院婦女主任,不管她誰管?等小許醒了,你非得好好說道說道!”
兩把嗓門鑽進許千慧耳朵裡,嗡嗡作響。
許千慧倏地睜眼,又被白光刺得眯起眼。
好容易喘勻了氣,一擡眼就見灰撲撲的天花闆掉着漆。
頂上懸着個罩了鐵絲網的鎢絲燈泡,明晃晃的光線下,牆皮剝落的紋路都透着股老電影裡的年月感。
她低頭一瞧,藍白條紋的粗布被子硬邦邦蹭着下巴,針腳密實得能硌出印子。
病房裡四張鐵架床橫七豎八擺着,對面床躺着的婆娘,裹着件八十年代電視劇裡常見的藍布外套,正抻着脖子往這邊瞅,袖口磨得發亮,露出裡面打了補丁的秋衣。
許千慧剛要開口詢問,腦袋突然跟灌了鉛似的炸開般疼。
零碎的記憶跟跑馬燈似的湧上來
她穿了,穿到1983年,成了部隊大院裡那個同名同姓的孤女軍嫂。
原主男人顧澤元是連長,她才二十的年紀,就嫁給這二十九歲的漢子,拉扯着三個男孩和一個剛滿周歲的女兒。
正懵怔着,旁邊冷不丁冒出句帶酸味兒的話:“喲,可算醒了?”
許千慧扭頭,撞上兩張臉。
年長些的穿件格子襯衫,短發用黑發卡别在耳後,皮膚曬得黢黑卻透着精明,是大院婦女主任胡秀芬,李副團長家的。
年輕些的梳着長辮子,瓜子臉上挂着嫌惡,正是吳幹事的媳婦曹娟華——原主結婚時,顧澤元還特意介紹過這兩口子。
“小許感覺咋樣?”胡秀芬壓着語氣裡的不耐,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手指卻不停摩挲着軍綠色挎包的帶子。
許千慧動了動胳膊腿,除了頭暈沒啥大礙,這身子骨倒是硬朗得很。
“好些了。”她開口,聲線還帶着原主怯生生的尾音,自己聽着都别扭。
胡秀芬聞言,肩頭垮了垮:“人精神就好,趕緊辦出院吧,我這還得去家屬院收發室盯着呢。”
“許千慧你說你,咋能對幾個小娃娃下狠手?”曹娟華突然叉着腰開腔,那架勢跟戲台子上演苦情戲的角兒似的,“小小年紀,心腸這麼毒!”
胡秀芬斜睨她一眼,轉頭就拉長了臉:“小許啊,顧連長不在家,你拉扯四個娃娃是難,可組織上能不管你?咋就苛待起孩子來了?”
許千慧閉着眼深吸一口氣,還沒徹底接受自己如今身份的轉變。
原主今早是被晨晨的外婆鬧到醫院的,她給孩子換尿布時發現腿上多了塊青紫,非說是原主掐的,扯着嗓子把大院半拉子人都喊來看熱鬧。
大娃顧潤日二娃顧潤月也跟着起哄,說後娘不給吃肉,往他們飯菜裡摻沙子,平日裡氣不順就拿針紮孩子。
晨晨是原主男人的第三個兒子,才5歲。
“咋不說話?”曹娟華從鼻孔裡哼出兩股氣,眼刀子跟縫紉機似的往許千慧身上紮,“敢做不敢當?等顧連長從京市探親回來,看你咋跟他交代!”
“你讓我說什麼?我有些事兒記不清了現在。”許千慧看向她,倒是沒說假話,腦子裡的記憶太混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