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掉呆丫頭的眼淚後,長華才擡眸,打量白茫茫庭院裡那黑壓壓的人。
董掌事等人跪了一地,看着很是恭敬。
隻這恭敬背後有多少不恭,就不得而知了。
越過一衆伏低的身子,長華看向被押得動彈不得卻仍舊就激動地梗着脖子笑向這邊的饴露。
“放人。”
這一聲輕輕的,但此刻滿院皆靜,這聲音便格外清晰,人人聽得見。
但押着饴露的健婦并未放手。
她們的目光,俱投向跪在最前的董掌事。
若是以往,董掌事并不會太過違逆長華,可今日不知為何,她卻一臉灰敗,跟沒聽見一般,毫無反應。
長華也并不在乎。
她向來忍耐,忍到如今差點進了鬼門關。如今大夢初醒,過往種種,譬如雲煙。
今日她站出來,便不會帶着舊日的枷鎖。
長華擡步,邁出了門檻。
她又長高了,本來掩足的裙幅隻到腳面,衣擺掀動間,隻着了一雙木屐的雙足露了出來,踏上冰冷又綿軟的雪毯,留下一隻隻規整的印記。
“公主!”饴露急呼一聲,慌道:“公主勿動!當心腳涼”
但朝着她走來的人卻無動于衷,任憑積雪漫過木屐,冰涼侵入腳底,卻如無知無覺,肆意前行。
饴露急得不行,長華卻隻覺得暢快。
她體内血液似有火燒,便是赤足踩雪亦不覺冷,何況還穿了木屐?
停在饴露面前,長華伸手撫掉她頭上的落雪,而後向下,拂開那健婦的手掌,握住饴露的胳膊,輕輕将人拉了起來。
那健婦竟不知自己是如何松的手,眼睜睜地看着公主将人帶起,轉身走了,卻也不敢與公主搶人。
路過俯首在地的董掌事時,長華并未停頓,耳邊卻聽得一聲“恭喜公主,玉體和勝”,長華不禁駐了足。
這一聲恭喜真心實意,她聽得出來。
正因如此,長華才覺得諷刺。
她此番病重,差點一命嗚呼,難道不是因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