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華的馬車向外行時,恰有一隊騎士自皇陵外而來,兩邊隔了一點距離,誰也沒有看清誰,便交錯而過。
雪落如絮,綿綿密密,仿佛能籠進世間的一切。
在這一層厚厚又薄薄的掩蓋下,天地之間仿似沒了界限,高與低,黑與白,險峻與陰暗,溫暖與生機,全都被罩上了虛無又真實的外衣。
一個人影站在緊閉的靜齋門外,視漫天飛雪如無物,就這麼挺身站在風雪中,仿若立于千仞絕壁之上執拗又頑強的一株孤松。
很快落雪在他的肩頭積了指厚的一層,他身後的侍衛捱不住,上前道:“殿下,卑職去催催?”
那身影動了動,微阖的雙目緩緩張開,栖在雙睫的雪粒随着他的動作輕輕飄落,劃過消瘦卻仍舊隽秀的面龐。
“不必。”
穆元景開口,嗓音淡淡,透着一股沉郁之氣。
侍衛還要再說,但見自家殿下眼神飄忽,又陷入了莫名的神思,整個人一動不動,好像風雪中的木樁,他隻得閉了嘴。
靜齋之中無人出來,侍衛隻得踮着腳翹首探看,卻隻見院門緊閉,半個人影也無。那進了院内通報的婆子好似消失在裡面一般,竟将自家殿下晾在了這裡侍衛氣不過,可雖那院門抵不過他一腳,但裡頭住着大公主,他再是心焦,也不敢造次。
“殿下,久無人出,大公主是否真的”
他話未說完,但意思明白。
他與殿下冒雪前來,就是從一自稱公主侍人的嬷嬷那裡得了大公主重病、危在旦夕的消息,殿下本是遣他來看,後來也不知怎的,殿下竟也一道來了。
殿下都來了,這靜齋中人還敢如此無禮,一去便沒消息,這豈不是叫殿下空等?
貴妃娘娘的葬禮還未完,殿下臨時走開,還不知那太常寺等人會如何怪罪編排,偏還得在這裡白白耽擱時間。
穆元景不急,侍衛卻心疼自家主人。
“殿下,我進去看一看?”
未得大公主召,侍衛自然不能進,所以他這個“進”,就不是一般的進了,總是要失禮一些。
穆元景理都沒理他,仍舊沉默。
殿下不依,侍衛也是無法,他也是不明白,殿下既然來得這樣急,為何到了門前反而有閑心等,大公主如何了,進去一看不就知了?
“反正大公主是殿下皇姊,殿下闖進去探望皇姊亦不算什麼,不如殿下進去看一看?”
穆元景瞥了侍衛一眼,隐含警告。
“老媪所言未必是真。蒙夜你莫忘了,她是什麼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