蹇三咧嘴一笑,忙揮了揮胳膊。
很快小船近前,後頭跟着的幾艘也緩緩靠了過來,蹇三指揮人各自上船,待安頓妥當,才拉着紀郎君跳上了公主所在的那艘。
“公主怎來了?”蹇三望着含笑站在船頭的年輕“艄公”,不知怎的,張口竟冒出了這句話。
這豈不是廢話?公主來都來了,還要給他理由?
蹇三說完便後悔,但不料公主竟笑着答了:“大家在外奔忙,我豈能室中安坐?自然要來接應。”
這話驗證了蹇三方才的猜想,一時間他心中五味雜陳,忽有些酸澀。
這麼多年,他還沒得過哪位上峰如此器重,公主一介女郎,出身高貴,年紀又輕,不想竟如此禮賢下士。
“嗐,”蹇三笑了一聲,道:“天怪冷,公主莫凍壞了。對了,此行一切順利,公主盡可安心。”
這話與前幾日的關懷相比,多了不少熱絡,長華聽着暖心,也笑道:“事情能成,俱是大家之功,待回去再論功行賞。船艙裡有煮好的姜湯和糕餅,到了這裡便不懼了,你們去用些吧。”
蹇三點頭應了,閃身露出身後的紀郎君,再次誇道:“公主,這次事情能這麼順利全賴紀郎君随機應變,紀郎君身手又高,真俊傑也!公主論功行賞,紀郎君當屬第一。”
長華已聽聞這紀郎君出身丹陽紀氏,隻是未曾查證,但有救了尚蓮秾之命的事在前,她對這紀氏郎君先就有了感激,後來聽蹇三說尚蓮秾帶着紀松川來援手,她也就沒有拒絕,而是叫蹇三自行安排,沒想到此人頗為不凡,一出手便幫了大忙,倒是叫她驚詫。
“紀郎君古道熱腸,今番又仗義出手,為我們解了天大的難題,位居首功是應當的,我這裡先謝過了。”長華拱手深揖道。
那紀郎君顯是未曾料到一介公主之尊竟禮下至此,愣了愣才朗聲笑道:“丹陽紀氏松川拜見公主。公主盛贊,松川實在愧疚,公主為民除害,乃大善事,松川有緣得遇,豈不效死?所做微薄,比不得蹇隊主與衆位兄弟,公主這般說,真折煞我也!”
這紀松川不卑不亢,舉手投足間雅逸灑脫,這般風儀,比之王謝子弟也不差什麼,此子竟隻是出自丹陽紀氏,若身世不假,那委實難得。
隻船上不宜多談,蹇三紀松川等人俱是一路趕回來的,急需休整,寒暄之後,長華便将人讓進船艙,蹇三還有些不自在,那紀松川卻是坦然,拱了拱手便進去了。
祝溪乃大江支流,雖名溪,水流卻不小,長華站在搖搖晃晃的船頭,遠眺薄霧漸起的岸邊,隻見漁人與搬貨的苦力來來往往,并不見任何異常,心知這一次算是成了,便叫開船。
一直站在船頭的艄公得了令,便拿了篙穩穩地撐了起來。
長華默默地看那艄公撐了一段,竟也是有模有樣,輕笑一聲道:“何苦來哉,還是叫艄公來吧。”
原來這少年艄公不是别人,正是今日同來祝溪邊的穆元景。
方才蹇三與紀松川等人上船之時,穆元景正背對他們,又是這般打扮,兩人竟未察覺這年輕艄公的異常,穆元景也無開口的意思,故而兩邊未曾相見。
穆元景沉默地撐篙,小船又平穩地劃出去一段距離之後,才道:“阿姊為我殚精竭慮,我為阿姊撐一撐篙,又有什麼?”
他雖年少,卻身量頗高四肢修長,兼且常年習武,自有一把力氣,撐順手後委實不慢,長華也就随他。
蹇三與紀松川等人皆在後艙,前艙沒人,長華自艙中搬了一把矮矮的小木凳,就坐在船頭,憑欄看景。
霧蒙蒙的水面有甚可看穆元景擡目,隻見布衣青衫的女郎如一隻安靜的翠鳥,于周遭乏善可陳的風景之中,是唯一的一點鮮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