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松川未料到這位傳聞中謙和平庸的大祁三皇子竟也有如此沉毅鋒銳的一面,短暫的驚詫後,朗笑道:“殿下禮遇,松川誠謝在心,但松川不過一介匹夫,怎敢與殿下相提并論?殿下風儀,如玉如瑩,有幸得殿下贊揚,松川已榮幸之至。”
話雖是客套,卻隐含敬而遠之之意,穆元景也不強求,一行人下了船,便朝那熱氣騰騰的湯餅灘走了過去。
湯餅攤簡陋,不過是個四面透風的草棚,但裡頭熱氣騰騰,對冬日裡飽受苦寒的旅人來說,卻是最為渴盼的歇腳之處。
做湯餅的是個白發蒼蒼的老婆婆,帶着幾個孩童營生,本無甚買賣,正在發愁,忽見十幾個大漢湧上來,這已是今日的第三波了,立時有些慌亂。
穆元景與長華同時站住了腳,長華擺了擺手,叫衆人停步暫等,她快步上前,向那老婆婆道:“阿婆,我同阿弟并幾位友人要吃湯餅,可否進來?”
她面帶笑容,語氣和善,也未掩飾自己女子的身份,那老婆婆登時笑了起來,連連點頭:“可,可,客人先坐。”
長華這才轉身招呼穆元景等人,叫他們進來。
草棚内桌凳不過幾張,好在如今天色并不算晚,出來湊熱鬧的大都是用過了晚食之人,這湯餅攤前還無甚客來,倒是方便了他們。
分出防守之人,剩下的都入了坐。
長華穆元景并蹇三紀松川蒙夜等人在一桌,長華獨坐一條長凳,見蹇三等人多出一個要多坐一張凳,長華便喚穆元景:“阿弟來坐這裡。”
這樣騰出一個位置,便能叫多出的一人坐下,省的多占位置,影響老婆婆的生意。
穆元景本與蒙夜坐在一起,聽了這話,不由得愣了一愣。
誠然,大皇姊身側的位置眼下除了他也沒人能坐,但他又怎敢唐突冒昧?
可大皇姊喚他了,他應一聲,應無大礙吧。
穆元景沉默片刻,站起身來,隔了一掌的距離,直直地坐在了長華身旁。
他的位置給那多出的人來坐,這下正好坐滿,雖擠了些,但湯餅簡單,食用之時隻需一碗一箸,擠些也是無妨。
老婆婆雖顫顫巍巍,動作卻不慢,她将早前備好的雜糧面團擀成極薄的一片,用一把破布纏着刀柄的黑刀利落地切出一條條細長的索餅,下到燒開的大鍋中,長箸一攪,頓時熱氣更濃,柴火哔剝,給這簡陋的草棚裡平添了一絲暖意。
最叫人驚喜的是老婆婆現炒的澆頭,也無甚珍物,不過是些泡發的筍幹蘑菇等幹菜,不知放了什麼調料,下鍋炒制後忽有奇香,頓時惹得衆人饑腸辘辘,食欲更盛。
很快,一碗碗素湯面便被端上桌來,濃郁的香氣逸散,吸引了不少路過的鄉人。
長華一口氣吃完,竟比蹇三蒙夜等人還快,隻覺唇齒留香四肢生暖,正意猶未盡,便聽一個小童欣喜道:“她吃完了,我們快——”
後面的話似是被人捂了回去,但長華也不好再耽擱,放了箸便要起身,不料肩膀卻被人按住,轉目一看,竟是穆元景。
“阿姊喜歡,再要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