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王本坐在皇帝禦賜的胡床上,聞言起身,拱手道:“陛下,那吐谷渾之前遞來的使者名單之中本無王子,王子卻突然跟來,隻怕其中有些緣故。我叫人打探,聽說王子年已十八,本有正妃,隻因正妃母國北涼被柔然攻破,王子又納柔然女,是以将正妃北涼公主降為側妃,柔然女亦是側妃,如今這吐谷渾王子竟是無有正妃的。他這次前來,若有意求娶公主,該當如何?”
豫章王這麼說,實是已探出了些消息的,吐谷渾雖未上書明言,但大祁卻不能不有所應對。
畢竟,皇帝是真有兩位公主,且年齡俱已到了出嫁之期,若大祁真有意令公主和親倒還罷了,若無意,需得早做打算。
皇帝默然不語。
豫章王知道皇帝的為難。
吐谷渾位于大祁西部,本來隻是一個遷徙到河西的胡人小部落,不管是北盛還是大祁,以前都從未将之放在眼裡。可北盛與大祁連年征戰,兩國無暇西顧,竟叫吐谷渾抓住機會漸漸強大起來。如今的局勢便成了南北兩朝勢同水火,吐谷渾雄踞河西,與南北兩朝竟有鼎立之勢,不容小觑。
現任吐谷渾大汗慕容延又是個精明的雄主,對待武力強橫的北盛與國力富裕的大祁,他兩不得罪,但在更遙遠的西邊,他卻銳意進取,不斷地擴大着吐谷渾戰馬與大帳所能到達的地方,到得今日國力強大起來,他對北盛與大祁,便也不似以往的一味逢迎。
大祁對吐谷渾,卻越來越客氣。
畢竟吐谷渾出産戰馬,大祁與北盛作戰,騎兵至關重要,而大祁境内騎兵的坐騎太半來自吐谷渾,這也是吐谷渾來使在大祁越發被禮遇的根本原因。
吐谷渾不能得罪,但彼為蠻夷不講禮儀,婚假之制與大祁更是大相徑庭,隻“父妻子繼”的“繼婚”一事,便為禮法所不容,皇帝自不願意将公主送到這等人手裡。
但貿然拒絕,惹得吐谷渾不悅,對如今的大祁來說,亦是難以承受。
豫章王暗歎了一口氣,勸道:“若真如此,或可以宗室女代之。”
這種事情也有先例,豫章王特來與皇帝相商,就是為了确定一下,叫哪家宗女來代公主和親,他也好提前準備。
穆氏皇族的女孩,除了兩位公主,江夏王便有一位郡主,其他宗室亦有郡主,隻看皇帝要用哪一個,哪一家願意。
可自己的女兒是心肝,别人的女兒就不是寶貝了麼?
皇帝推己及人,隻覺不忍。
“皇叔,這事容朕再想想吧。”
豫章王自然沒有異議,身為臣子當為皇帝分憂,可叫他來說,他也不願送女入胡,隻國家大事非一人之願可移,别說是送女,就是送他這把老骨頭去,隻要能解大祁之危,他也無話可說。
豫章王又問甯國大長公主,得知甯國大長公主已經離去,不禁歎道:“本以為這次可以拜會長姊,不想又是無緣得見。”
甯國大長公主雖掌少府,卻是行蹤飄忽,不是在巡視各地工坊就是在公主府中深居簡出,等閑見不着人,故而豫章王有此一歎。
皇帝知曉那個姑母的性子,知她懶怠應付衆人,這次肯來經山,還是為了看長華,以及那個能出連弩的尚園,因此才來了一趟皇陵,若非如此,連他也見不着。
正事談完,皇帝設宴,又召來皇後公主并五位皇子作陪。豫章王本不肯吃酒,怕耽擱明日迎接吐谷渾使者,太子不依,還說老王爺吃醉了他便替老王爺去,老王爺果吃得酒酣耳熱,被王玄思扶着回了下榻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