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很幹淨。
瑤光神女跪在青石闆路上,用一雙曾經翻雲覆雨的手,小心翼翼地将一片落葉撚起,放入身旁的竹筐。她的動作很慢,甚至有些僵硬。那件曾經華美無雙的“流光羽衣”,如今破了個大洞,金色的布料沾滿了灰塵,看上去滑稽又可悲。
她不敢用法力,一絲一毫都不敢。那片槐樹葉雖然已經不在她身上,但那種被徹底剝離、打回原形的虛無感,已經成了烙印在她神魂最深處的夢魇。
偶爾有早起的城中百姓路過,看到她,隻是投來一絲好奇又帶着點理所當然的目光。
“張大嬸,這又是哪家犯了事的夫人吧?”
“看着像,穿得倒挺好。可惜了,在咱們臨海城,就得守大人的規矩。”
議論聲不大,卻像針一樣紮在瑤光的心上。她曾是神霄天庭的掌律神女,億萬生靈的命運不過是她筆下的一行朱批。可在這裡,她連城中一個凡人婦孺的談資都不如。
牆角,那個如石雕般靜立的“花瓶”動了。
靈韻邁着無聲的步子,走到瑤光面前,微微蹙眉,伸出一根纖長的手指,點了點瑤光剛剛清理過的一塊地磚。
“這裡,還有一粒灰塵。”
瑤光身體一僵,順着她的指尖看去,那是一粒幾乎要與石闆紋路融為一體的微塵。
“你掃地的動作,缺乏韻律。氣息的起伏,破壞了塵埃落定的美感。”靈韻用一種點評拙劣畫作的語氣說道,“清掃,不是單純的移除污垢,而是讓環境回歸它本應有的和諧。你要用心去感受,感受風的軌迹,感受每一粒塵埃的呼吸。”
瑤光死死咬着嘴唇,屈辱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不敢流下來。
因為那個黑衣的女子說過,眼淚,也是一種會弄髒地面的“噪音”。
就在這時,天地間的光線,毫無征兆地暗了下來。
并非烏雲蔽日,而是一種更高層次的遮蔽。仿佛有一塊巨大的幕布,将整個蒼穹都籠罩了進去。緊接着,一股沉重如山的威壓從天而降,空氣變得粘稠,大地開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城中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駭然地望向天空。
隻見天際線的盡頭,出現了一片由青銅與玄鐵鑄就的“海洋”。無數艘巨大的樓船戰艦,旌旗招展,甲胄森嚴,以一種無可匹敵的姿态,碾碎雲層,緩緩壓境。
那不是瑤光降臨時那種浮誇的仙樂與金光,而是一種純粹的、冰冷的、能讓萬物噤聲的鐵血殺伐之氣。
十萬天河水軍。
為首的戰艦甲闆上,站着一個身材魁梧,身披玄鐵重甲,手持九齒釘耙的神将。他面容粗犷,眼神銳利如鷹,正是神霄天庭兵馬大元帥,天蓬。
他的目光掃過下方的小城,最後,定格在了街道上那個跪地掃街的金色身影上。
當他看清那張寫滿了屈辱與恐懼的臉時,天蓬元帥的瞳孔驟然收縮,一股狂暴的怒火沖天而起。
“瑤光!”
他怒吼一聲,聲如驚雷,震得整座臨海城都在嗡嗡作響。
“是誰!是誰敢如此羞辱我天庭神女!”
城主府的院牆内,項淵剛想眯一會兒,就被這聲大吼震得耳朵嗡嗡響,心頭一陣煩躁。
有完沒完了?
還讓不讓人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