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紀委的？李治微覺意外。
“浮山縣下面有個牛頭鎮，是不是？”沈文強又問。
李治這時發現自己已經跟不上沈文強的思路了。
沈文強這東一榔頭、西一榔頭的，像跳木馬一樣，沒個重點，李治也不知他究竟想說啥、要問啥。
“是，我家就是牛頭鎮的。”
“啊？你就是牛頭鎮的人？”沈文強眼前一亮。
“對，我從小到大都生活在牛頭鎮，直到讀了大學才離開那裡。”李治老老實實地回答。
“呵，那可太好了。”沈文強面露喜色。
李治很奇怪，難道是沈縣長和牛頭鎮有什麼淵源，才把自己調來做他的秘書？
“牛頭鎮有個桃花村，桃花村有個水庫，水庫上修了個大壩，你知道嗎？”
這一段像幼兒園的老師在說繞口令，聽着很好玩，李治臉上卻不敢露出半點笑紋。
“我當然知道，夏天的時候還老去那裡遊泳。”
“那個大壩是全省的農村重點水利工程，當年立項時預算為兩千八百萬元，最後實際完工決算工程造價高達六千七百萬元，超出了預算的一倍還多”
沈文強眼神深沉，仿佛回到了遙遠的往事。
李治在桃花村有好幾個要好的同學，以前他放了暑假，都會去找他們玩。一夥人也會去大壩上釣魚，水庫裡遊泳，他可從沒想到建這個大壩會花這麼多的錢。
“大壩建成後，被評為省裡的農村水利示範工程，竣工時還特意請了水利部的一位副部長來剪裁，可謂轟動一時。”
李治親眼見過，那大壩确實建得雄偉壯觀。
近百米高的大壩，寬寬的壩身，上面能并排跑好幾輛汽車。當地人都戲稱這大壩為浮山縣的“葛洲壩”。
“可之後，不斷有人以各種方式向縣裡、市裡反映，寫匿名信寄到省裡，反映工程質量存在重大安全隐患、施工過程有嚴重的貪腐。事實上，大壩建成後不到半年，就出現了嚴重的滲水、開裂等現象；去年七月，在降雨量不大的情況下，甚至發生了部分地段潰壩，差點造成重大事故。”
李治眼睛眨也不眨地聽着，心中越來越吃驚。
“可浮山縣政府轉呈到省裡的報告上說，大壩預算和決算造價之所以産生重大差異，是因為當時省裡地質勘探的結果與實際地質構造出現重大偏差；後來工程師更改了工程設計圖紙，相應地增加了預算；至于滲水、開裂等均屬于正常現象，不影響大壩整體安全；部分地段潰壩，主要是因為短時間内降雨量太過集中，引起山洪大面積爆發。大壩竣工驗收合格，且工程經過鎮、縣兩級政府審計部門審計，未發現重大違法違紀問題。
“于是，事情就這樣擱了下來，很長時間内再無人提起。直到去年年末，有桃花村的村民到省政府門前跪地上訪，反映桃花村水庫工程大量使用劣質、有污染材料，導緻不少施工工人因此患病、甚至得了癌症住院，無人過問，這才引起省裡的重視。
“後來省領導決定，由省紀委牽頭，組成聯合調查組，直接對桃花村水利工程進行調查。可聯合調查組進入浮山的第一天晚上就發生了意外，有人深更半夜跑到調查組人員入住的賓館，投石頭将窗戶的玻璃打碎，還在門上貼了标語：調查組滾出去！
“調查組報了警，可浮山縣公安局最後給出的反饋是，當晚有幾個小混混喝多了酒惹事，人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沒有人員傷亡，幾塊玻璃，幾張标語，也不好立案。最後，這件事還是不了了之。”
李治聽得有些驚心動魄，眼睛都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