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盤村的養豬場風波剛剛平息,紅山鎮又迎來了新的煩惱,一種甜蜜的煩惱。
十月的紅山鎮,秋高氣爽。
漫山遍野的桔子林,像是被人打翻了金色的染料桶,一片燦爛。沉甸甸的蜜桔綴滿枝頭,壓彎了樹梢,空氣裡都彌漫着一股清甜的果香。
這本該是豐收的季節,喜悅的季節。
可站在自家桔子林裡的老劉,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煙,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他望着那些金燦燦的果子,眼神裡沒有半點喜色,全是化不開的愁。
“爹,又在愁這個?”一個二十出頭,皮膚黝黑的小夥子,提着空籃子走過來,是老劉的兒子劉二蛋。
老劉吐出一口濃重的煙圈,煙霧缭繞中,他的聲音沙啞又無奈。
“不愁這個愁哪個?你看看,這滿山的桔子,再不摘,就要熟過頭掉地上了。可摘下來,又能賣給誰?”
旁邊地裡,另一個果農張大山也直起腰,捶了捶後背,長歎一口氣。
“誰說不是呢。今天早上,鎮上那幫收水果的販子又來了,領頭的就是那個陳胖子。你猜他開什麼價?”
劉二蛋憤憤不平地搶白道:“我聽說了!三毛!一斤三毛錢!他怎麼不去搶!”
“搶都比這個來錢慢!”張大山把手裡的鐮刀往地上一插,氣得直哆嗦,“我給他算了筆賬,咱們從開春到現在,光是化肥、農藥、剪枝、澆水,還不算人工,一斤桔子的本錢都攤到五毛多了!他三毛錢收,我們賣一斤,就得倒虧兩毛!”
老劉把煙杆在鞋底上磕了磕,熄滅了火星。
“陳胖子說了,今年周邊幾個縣的桔子都大豐收,産量上來了,價格自然就下去了。他說他三毛收,都還是看在鄉裡鄉親的面子上,不然兩毛五他都嫌貴。”
“狗屁的鄉裡鄉親!”劉二蛋啐了一口,“他就是看準了咱們的桔子等不得!這玩意兒金貴,摘下來頂多放個十天半個月,再賣不出去,就得眼睜睜看着它爛在筐裡!”
張大山一屁股坐在田埂上,抱着頭,聲音裡帶着哭腔。
“我去年尋思着行情好,把家裡所有積蓄都拿出來,還借了三萬塊錢的貸款,把那片荒坡也給包下來種上了桔子樹。本想着今年能回本,還能給兒子攢點娶媳婦的錢這下可好,全完了!賣了,血虧!不賣,全爛!這不就是要我的命嘛!”
幾個正在地裡幹活的果農聞聲也圍了過來,一個個愁雲慘霧,唉聲歎氣。
“這幫天殺的販子,就是串通好了的!以前還有幾個外地的老闆來收,今年一個都看不見,全讓陳胖子他們給壟斷了!”
“咱們自己拉到縣裡去賣不行嗎?”一個年輕些的果農提議。
老劉搖了搖頭,滿臉苦澀。
“談何容易。咱們哪有車?就算租車,一車能拉多少?拉到縣城,人家菜市場攤位都要錢,我們人生地不熟的,賣給誰去?一天賣不完,拉回來的運費都虧死。”
絕望,像一張無形的大網,籠罩在整片金色的桔子林上空。
每一顆甜蜜的果實,此刻都成了壓在果農心頭的一塊沉甸甸的石頭。
沉默了半晌,老劉猛地站起身。
“不行!不能就這麼算了!這可是咱們一年的盼頭!走!找鎮政府去!他們當官的,總不能看着咱們老百姓死吧!”
“對!找政府去!”